第185章夭夭別怕
帳篷里實在太熱,就像烤爐,夕月只到帳篷前就停下了。 目光在燕恒鬢角定了兩瞬,眼底糾結(jié)著驚訝和心疼,很久才歸于平靜。 這才緩緩將視線落在了他懷中的女子身上。 燕恒是靠坐在榻上的,將九夭緊緊的抱在懷中,像抱孩子般的姿勢。 九夭的臉側(cè)靠著燕恒的懷,只露出半邊白毫無血色的臉頰,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肌膚讓她看來就仿若一抹幻影,稍不注意就會煙消云散,消失于天地之間。 就連同為女人的夕月也得承認,九夭的確很美,五官精致挑不出絲毫瑕疵,醒著時明艷動人、撩人心魄,這般昏睡著亦是分外惹人憐惜。 她的確有讓男人心動的本錢。 不過自己的兒子自己也很了解,她很清楚燕恒絕對不是單純會被美色所迷惑的人。 也許貌美的女子的確更容易讓人心動,可若說白頭相守生死不渝的愛,卻不是單單靠美貌就能得到的。 那,除了容貌,沐九夭到底是哪里讓恒兒用情如此之深呢? 畢竟在她看來,恒兒同沐九夭認識并沒有多久…… 夕月并非不講理的人,也不是不懂感情有多折磨人,她同燕殤也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自然清楚這人世中有許多不由人處。 就算落到她自己身上,她也不見得會如此怨怪。 唯獨燕恒…… 燕恒到底是她的獨子,見著他為了九夭憔悴成這般,竟是比他父親看來還蒼老了幾分,夕月難免心疼難受。 燕恒卻沒有察覺到夕月過來,抱著九夭靠在軟塌上閉眼假寐。 這些天他幾乎沒有休息,九夭吐血的次數(shù)一天比一天多,身體一天比一天冰冷,他抱著她真真就如抱著一塊冰,哪怕在這般悶熱的帳篷里竟也不覺得熱。 而他也只想將九夭捂熱些,讓她不要這么冷。 就在夕月微微嘆息想要轉(zhuǎn)身離開時,燕恒懷里的人卻忽然有了些動靜。 燕恒驟然睜開眼,眼底帶著希望,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可這次也不例外,九夭并未醒來,只是又吐血了。 每一次的失望之后便是更深的絕望,燕恒只能眼睜睜看著腥紅的血液從她嘴角流出來,染紅他剛剛為她換了不久的衣裳。 他喉間滾動幾下,一顆心越發(fā)疼痛,卻不再如一開始那般不知所措。 他只是低下頭,溫柔的、一點點的,將她唇邊的血盡數(shù)舔去…… 最后他的唇才落在她的眉心,輕吻著低低呢喃她的名字安撫她,哪怕她現(xiàn)在可能根本聽不到。 “夭夭……別怕……” 燕恒的聲音輕得像風(fēng),一吹既散。 落在夕月耳朵里,卻重得像山,壓得她快無法喘息。 她不敢想,若是沐九夭真的出了事,燕恒會如何? 再看了燕恒片刻,見他似要替沐九夭換衣裳了,夕月才輕輕的轉(zhuǎn)身離開,從頭到尾,什么也不曾說。 燕恒如今的心情她其實可以理解,若是再找不到破除幻境的方法,按照九夭這般繼續(xù)吐血,恐怕這身體也是維持不了幾日的。 若是這身體油盡燈枯,就算將生魂找回來又能如何? 雖然心疼燕恒,卻沒有辦法勸慰什么,哪怕是自己的兒子。 夕月站在帳篷前抬眸望去,幽寂夜色中,看不到頂峰。 她凝眉嘆息,如今只希望燕殤能早些找到破解之法,或者兩位師父能快些趕到。 她看著峰頂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她準備回去將這些天積壓下來的折子處理一下時,峰頂上驟然亮起明黃色的光芒,一瞬之間沖上天際消失不見。 可緊接著又是兩道明黃的光芒,將本幽黑的夜空映出小片明亮,轉(zhuǎn)瞬恢復(fù)幽寂。 夕月的目光卻是隨之一亮,是燕殤給出的信號。 她沒有遲疑,直接轉(zhuǎn)身朝帳篷去通知燕恒。 三道信號很快消失,可該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東海那邊也有隨時注意著峰頂?shù)陌敌l(wèi)將此事報給了趙凌墨和趙奕。 趙凌墨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只是走到山腳處,眸光沉沉的朝上面看了片刻。 他對趙莞做的那些事沒興趣,也不想?yún)⑴c,可他倒是很希望……她能成功。 趙奕倒是對這件事更重視,這三日他幾乎也沒怎么休息,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他覺得趙莞失蹤的越久就越危險,隨著時間的流逝也越發(fā)心焦。 此刻一聽著有動靜了,自然是趕忙帶著人上了山。 趙凌墨聽聞此事后不過是勾了勾唇,他同趙奕本就沒多少兄弟情意,倒是不知道這個弟弟對趙莞會如此關(guān)心? …… 外面已經(jīng)是過了三天,可在九夭這里卻不過是片刻而已。 在這幻境之中,時間無比的緩慢,或者說根本沒有時間。 從看到紅衣女子墜下懸崖,她血氣上涌吐了血,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她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被困在幻境中,可這幻境困住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魂魄。 她吐出來的血濺在雪地上,快速被滲透,腥紅的血液不過轉(zhuǎn)瞬就同地上的雪一般化作純白。 都是假象,都是幻覺。 她猛的閉上眼,不再看眼前那些畫面,不再聽耳邊的那些聲音,只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試圖用意念將這幻境沖破。 可布下幻境的人的確很強大,她的念力沖不破屏障,一次次被打回,心口的悶痛也越發(fā)厲害。 喉間不斷有血氣上涌,到最后完全無法壓制。 九夭不敢再繼續(xù)下去,她慢慢的收了心神讓自己的意念放空,雖然破不了幻境,卻也不能被這幻境所迷惑或者傷害。 四周的雪越來越大,九夭也覺得越來越冷。 哪怕只是魂魄,可在這樣真實得幾乎分不出真假的幻境中,她也被凍得發(fā)顫。 四肢幾乎都不是自己的,僵冷得快要無法動彈。 就在她覺得自己恐怕會被凍死的時候,她感覺到了燕恒的氣息。 他似乎正抱著她,溫暖的懷抱將所有的寒冷都隔絕在外。 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感覺到他噴拂在她臉頰和耳畔的呼吸以及他在她唇間和眉心的親吻。 她聽到他不斷的呢喃她的名字,告訴她“別怕……” 九夭本慌亂不安的心在這樣的安撫中慢慢沉穩(wěn)下來,她知道,燕恒在她身邊。 他說過,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這一次,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