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恒的目光始終似處于放空的狀態(tài)，只有他和九夭知道，他一直都在看著她。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小糾結(jié)，似乎也擔(dān)心他會(huì)一口答應(yīng)。

    燕恒冷眸半狹，目光終于緩緩移向殿中的趙莞。

    她也正看著他，杏眸中若有煙霧繚繞，看不分明。

    她的這張臉，短短時(shí)日便已經(jīng)刻進(jìn)了他的骨髓靈魂。

    哪怕在夢(mèng)中見到，也能讓他欣喜。

    可此時(shí)，他的眉眼卻被冰雪所覆，寒淵般的眼底恍若萬(wàn)里雪原，只有寒意無邊。

    這張臉再美，不是那個(gè)人，于他便沒有任何異議。

    九夭哪怕只是一只獸兒也能讓他喜愛，說到底，不過一具皮囊而已。

    他不知背后人用意如何，可若是覺得一張臉就能迷惑他，卻真是太過可笑。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duì)方，殿中眾人也不由得偷偷議論起來，誰(shuí)讓這兩人‘含情脈脈’看來似有‘jian情’？

    “你說太子殿下真的會(huì)娶東海九公主為妃嗎？”

    “人家是公主，長(zhǎng)得又那么美，娶她也沒什么奇怪？”

    偶然傳入九夭耳中的兩句話讓她眉心微緊，如果真是這樣……

    “恒兒，東海公主所言，你如何看？”

    夕月的聲音打斷了九夭的胡思亂想，也讓殿中其他人更加緊張。

    比如，緊緊捏著手中玉杯的趙衛(wèi)軒，桃花眼中暗色無邊的趙奕，盯著燕恒不轉(zhuǎn)眼的九夭。

    燕恒的寒眸卻靜如無波的寒潭，唇邊含著一抹莫測(cè)，“九公主之意，本殿……受之不起！”

    這話一出，眾人都出了一口大氣。

    有些人放松，有些人氣悶。

    那那些想將趙莞娶回家的男人們卻是嘆然：這么美的公主他都不想要？

    不過，明白人都知道燕恒是不可能娶他國(guó)公主做太子妃的。

    這樣一來，倒是又給了其他男人機(jī)會(huì)，就是不知最后能花落誰(shuí)家？

    眾人正思索間，燕恒又開了口，語(yǔ)氣淺淡，“本殿早已有所悅之人！”

    一語(yǔ)激起千層波。

    太子已有所悅之人？這簡(jiǎn)直是這年頭的頭號(hào)消息。

    誰(shuí)不知太子殿下那性子，冷冰冰的，就連從小被暗定為太子妃的薛靈雅他都不會(huì)多看兩眼，到底是什么人能讓他看上？

    莫不是……有的人倒是想到了之前燕恒在九明山狩獵場(chǎng)同沐九夭同乘一騎的事，不由自由的看了過去。

    可，看著九夭那張同趙莞一樣的臉，眾人又有些凌亂了。

    雖然糾結(jié)，可沐九夭和趙莞，若是真的要娶的話，還是趙莞吧。

    畢竟東海挺有錢的。

    可貴女們卻不這么想。

    太子殿下長(zhǎng)相俊美無雙，身份更是矜貴無比。

    若能被他看上，那就是以后的皇后娘娘，這般想來，人人都希望他所說那人就是自己，只恨不得什么沐九夭趙莞通通站邊上去。

    嬌羞的目光齊刷刷朝燕恒而去，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不理會(huì)其他人如何想，夕月頗有興趣的問，“哦，恒兒心悅之人，是哪家女兒？”

    能讓這個(gè)兒子當(dāng)眾說出這樣的話，她好像都有些吃醋了呢，怎么辦？

    燕恒看向九夭，墨淵般的瞳眸中波瀾迭起，眼中光彩似有萬(wàn)千嫣紅綻放。

    九夭的神色終于遽裂開來。

    緊收的眉心，緊抿的唇瓣，眼中閃爍不定的光芒，無不顯示她的緊張不安。

    她身邊的楚清影當(dāng)然也看到了燕恒看來的目光，九夭的緊張她也有察覺，瞳孔微微一縮，有無數(shù)想法從心頭冒了出來。

    燕恒卻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看著九夭，揚(yáng)起一抹安撫般的暖然笑意，笑落在眼底，溫柔漫漫。

    “兒臣所悅之人，正是鎮(zhèn)國(guó)將軍府嫡九女，沐九夭！”

    燕恒的話是對(duì)著夕月說，可目光始終放在九夭身上，眼中的溫柔滿溢，溢到了九夭心頭。

    心口如被重錘，又酸又麻。

    又像燃了熊熊烈火，一顆心被燒得guntang。

    時(shí)光好像都被定格，繁華三千，他們眼中卻從來都只有彼此。

    殿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順著燕恒的目光看去。

    一時(shí)間，不管男女，心里似乎都只有一句話：哎，好糾結(jié)，真的是她。

    了然的瞬間，大家看看九夭，又看看站在殿中的默默無言的趙莞，交頭接耳的聲音四起。

    甚至，還有人直接拉著沐修云和沐沉榮聊了起來。

    “沐將軍，看來貴府好事就要臨門了啊?！?/br>
    “可不是，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不，貴府這就魚躍龍門了。”

    “沐大人，以后可莫要忘記多多提攜下官啊?！?/br>
    身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yǔ)，沐修云面無表情，不言不語(yǔ)。

    沐沉容眉心微蹙，道：“各位休要胡言，這事兒到底如何我和我父親還未知？就算太子殿下有意小女，卻也要看圣上之意，圣意豈是你我可以多言的？”

    他這話一出，男賓這邊果然就安靜了幾分，個(gè)個(gè)都偷偷抬了眼去瞄那上位之人，生怕惹了兩位圣上不快。

    女賓那邊卻還是議論聲聲，各自拉著身邊的人小聲說著話，偶爾還抬眼看看九夭，眼中分明是譏諷和嫉妒居多。

    九夭不用聽也知她們不過就是說些她不知廉恥，勾引太子之類的話。

    楚清影低垂著頭，唇角勾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

    沐晚霜莫千姍雖然對(duì)燕恒無意，可親耳聽到太子說心悅于沐九呀，心中還是滿布了嫉恨。

    相對(duì)于這些不會(huì)隱藏情緒的貴女而言，趙莞顯然平靜許多。

    她靜默著站在殿中，低垂著眼睫，掩去眸中一片荒涼。

    她的靈魂早已墜落深淵，又如何會(huì)在意燕恒是否拒絕與她？

    她要的，只是結(jié)果。

    夕月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卻又帶著果然如此的意味，同燕殤對(duì)視一眼，無奈的勾唇。

    兒大不由娘，燕恒到底還是長(zhǎng)大了，也找到了讓他心悅之人。

    這于夕月而言，應(yīng)該高興，卻總難免有種失落感。

    燕殤捏了捏她的手安撫她，這才轉(zhuǎn)眸看向燕恒，“太子可知自己說的是什么？”

    燕恒神色自若，細(xì)看，竟還帶著一股子溫柔之色，“兒臣對(duì)沐九夭一見傾心，自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是嗎？”燕殤眼底意味兒復(fù)雜，看一眼九夭。

    燕恒勾了唇淡淡一笑，拂袖起身，一個(gè)字如同鐵鑄，“是！”

    頓了頓，又道：“今夜既已說到此，兒臣也不再隱瞞父皇母皇，兒臣已經(jīng)決定娶沐九夭為太子妃，望父皇母皇成全?！?/br>
    他的話猶如一顆炸彈，震了全場(chǎng)，震得所有人不敢開口說話。

    殿中安靜莫名，趙莞卻又開了口，“太子殿下這個(gè)決定是不是太過倉(cāng)促呢？”

    她盈盈一笑，看向九夭，“太子殿下對(duì)沐九小姐一見傾心，想要娶沐九小姐，又是否有問過沐九小姐是否愿意呢？”

    她這一問，眾人又去看九夭。

    其實(shí)也挺奇怪的，這兩個(gè)長(zhǎng)相相同的人，看著彼此好像沒有什么太大反應(yīng)，難道她們?cè)缇鸵娺^？

    九夭心中微微發(fā)緊，她自然沒忽視燕殤看過來的目光。

    若是她說愿意，燕殤夕月會(huì)怎么做？

    可若她說不愿，必會(huì)傷了燕恒的心。

    看了看燕恒，他神情極為專注的凝著她，眼中也有不確定。

    九夭不知道他的不確定從何而來，失去了人世記憶的她，并不知道這是因?yàn)樗笆赖乃鏊鶠樽屗谒媲笆冀K缺少了些安全感和自信。

    所以九夭這次提出回將軍府，燕恒才會(huì)生氣。

    這種不自信對(duì)于燕恒這樣的人來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可偏偏他遇到了九夭，他太過在意她喜愛她，才會(huì)如此計(jì)較。

    九夭輕吸口氣，每個(gè)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樣，甚至沐修云沐沉容以及她身邊的楚清影。

    可她卻不在乎這些人如何，只是起身面向著他，面上沒有多少羞澀，只有笑意，“九夭亦是心悅殿下，自然愿意。”

    燕恒神色一松，眼中終于染了笑意。

    趙奕始終看著他三人。

    燕恒和九夭遙遙相對(duì)，趙莞站于中間，如同生生插在他二人間的一把刀，刺得他雙眼生寒。

    他理不清自己心中糾燥，只能繼續(xù)坐著，不想動(dòng)不愿說。

    趙莞低低一笑，“沐九小姐果然是直爽之人。不過……沐九小姐覺得自己憑何就能嫁給太子殿下呢？”

    九夭將目光移向了趙莞，淺淺勾唇，“那依九公主所言，又要憑何才能嫁給太子殿下呢？”

    趙莞的眼底猶若含煙籠霧，越漸的迷蒙，“論模樣，你我相差無二。可論家世，我是一國(guó)公主，你不過是個(gè)臣女。若論能力么……沐九小姐，不若你我比試一場(chǎng)，若你贏了我，我就承認(rèn)你的能力比我強(qiáng)，也承認(rèn)你有資格嫁給太子殿下。你看如何？”

    九夭眉心微深了一分，這趙莞拐彎抹角半天，就是要跟她比試？

    還不等九夭回答，燕恒就冷冷的開了口，眼帶鋒刃，“九夭是本殿喜愛之人，她配不配得上本殿，本殿心中自有數(shù)，何需他人承認(rèn)?！?/br>
    “呵……太子殿下未免太過心急，沐九小姐尚未發(fā)話呢？”

    趙莞眉眼微彎，看似帶著笑意，實(shí)則滿目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