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似沒聽到幽魑的話，只是直直的盯著鏡面中的九夭，眸光深沉如雨霧不清。

    陵光也不曾言語，幾近透明的眼底光芒很復(fù)雜，白如雪的臉上全是愧疚。

    哪怕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幽魑似也能看到他的模樣，譏諷的一笑，“呵……陵光，你既然做了決定，又何必做出這么副樣子來？”

    陵光唇角勾了勾，終于開口，聲線卻無比冷沉，“我這么做是為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幽魑，不要再試圖挑釁我？”

    幽魑不置可否，聳肩，“無趣?！?/br>
    說完，她轉(zhuǎn)眸看向趙凌墨，唇角的弧度亦變得越發(fā)冰冷諷刺，“墨王爺，該你上場了?！?/br>
    一邊說著，她一甩衣袖坐直了身，眼底血色變得有幾分濃烈，“不過，我還要再提醒你一次。可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guī)土四?，你也得完成我的心愿。否則，別怪我翻臉不留情！”

    趙凌墨的眉頭微微皺起，轉(zhuǎn)頭看她一眼，“本王自不會忘?！?/br>
    直到趙凌墨的身影在鏡面前消失，陵光攥緊了袖中的拳頭，看著鏡面之中，“你當(dāng)真覺得你依靠他就能成功嗎？趙凌墨他到底并非帝王星轉(zhuǎn)世，真正的帝王星，是燕恒?！?/br>
    幽魑嫣紅的嘴角輕揚(yáng)，起身，姿態(tài)優(yōu)雅的走到陵光身邊，看著鏡面中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的九夭，無所謂的聳肩，“帝王星又如何？我能斷了他兩世帝王之命，就能再斷他一次。既然他的真龍之氣不能為我所用，我自然要想其他的辦法?！?/br>
    “我已經(jīng)成功了兩次，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次。只要成功，我就能真正化身成龍。你覺得我會放棄嗎？”

    她毫不在意，血紅的眼底是勢在必得的光芒。

    陵光卻沒她這么輕松，他沉默一瞬，“別忘了他的父母，他們的靈識已經(jīng)慢慢開始蘇醒了。若是這次……他們徹底恢復(fù)靈識，就算你成了龍也不是他們的對手?！?/br>
    還有一點(diǎn)，陵光沒說，那就是九夭。

    其實(shí)九夭突然恢復(fù)妖靈，也在陵光的意料之外。

    可見，很多事并未按照他們預(yù)想的軌跡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想后果會如何。

    幽魑想要吸盡燕恒的真龍之氣，想同那龍魂合二為一。

    在陵光看來其實(shí)還是有些異想天開的，哪怕她已經(jīng)成功了兩次，只差這一次。

    可這一次，陵光卻有極不好的預(yù)感。

    幽魑卻只是無所謂的勾唇，“所以，這次就讓他的父母也陪他一起去死好了?！?/br>
    她眼底透出極致的幽冷，“讓他們徹底魂飛魄散，消失在這三界六道之中再也不能輪回轉(zhuǎn)世，到那時，還有誰可攔我？”

    她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的準(zhǔn)備，只要這一次，就再無后顧之憂。

    陵光皺緊了眉，沉默一瞬，搖頭，“沒有這么簡單。燕恒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做的一切，其實(shí)都是在挑釁他的底線。小九既然已經(jīng)抹去他的記憶，你又何必再讓他看到？這樣只會更加刺激他！他現(xiàn)在看似尋常人十分好對付，可若是這次的事出了意外，我擔(dān)心他也會蘇醒過來。到那時，事情就不是這么簡單了?！?/br>
    幽魑輕揚(yáng)的唇角弧度微滯了一瞬，冷聲道：“若是他想不起來，你覺得現(xiàn)在的他會心甘情愿為了那丫頭魂飛魄散嗎？”

    說著，她的唇角再次揚(yáng)起，“何況，這樣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萬界魔君轉(zhuǎn)世……我倒是很好奇真正的萬界魔君到底是什么樣的？有什么地方能讓陵光神君也如此畏懼？在我看來，萬年的光陰、百世的輪回，會不會已經(jīng)將一個魔界之主變成一個廢物呢？哈哈……哈哈……”

    幽魑全然是有恃無恐，陵光看她一眼，最終也只能將所有的情緒沉淀下去，暗自一嘆，“不管怎樣，等這里的事了，我會帶小九回去妖谷。從此以后，你的事我不會再插手。我也勸你一句，少禍及蒼生。修行之事本就無捷徑可走，忤逆天道，最后終將自食惡果?！?/br>
    幽魑瞳孔微縮，眼底血色擴(kuò)散，冷幽幽的笑，“少對我講什么天道大義。若是這天有道可行，蒼生還會是現(xiàn)在這樣嗎？什么天道，不過就是狗屁?！?/br>
    “何況，在說我的時候，你自己又做了什么？你為了妖族，為了你的小九，不也是同樣無視蒼生死活，助紂為虐嗎？說起來，你比我的罪孽也少不到哪里去？若非如此，你何必想要讓她忘記一切?！?/br>
    幽魑眼尾輕挑，又想起什么，呵呵的笑，“想一想，若是你那小九知道你騙了她，她和燕恒的苦難也有你一份功勞，甚至你還想要讓她忘了燕恒。你說，她會如何？”

    陵光喉間一動，有幾分苦澀，卻依然平靜道：“我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妖族為了她，就算她知道，也會明白的?！?/br>
    幽魑譏笑，指尖從自己的眉梢劃過，“也有幾分，是為了自己吧。”

    “你放心，我既然都陪你演了一場戲讓她不會懷疑你，自然就會保密到底。不管怎么說，我和你的關(guān)系總要比趙凌墨好，我肯定會幫你的。何況，只要她徹底忘了燕恒，到最后，漁翁得利的人還不就是你嗎？”

    幽魑嘲弄的笑看在陵光眼中像是一把刀，他忍住心臟被切割的痛，不再開口。

    心中卻知道，小九不管是不是會忘了燕恒，永遠(yuǎn)也不會屬于他！

    他們所說的這些，九夭不知道，燕恒也不知道。

    燕恒此刻也同樣站在一面水晶鏡面之前。

    方才龍吟之聲響起時，九夭的手從他手中掙脫，他其實(shí)并不想放。

    可也說不清是為何，還是就那么松開了手。

    也許他也想知道，她最后會選擇的人到底是誰？

    他承認(rèn)，他其實(shí)依然在懷疑……

    眼睜睜看著她在眼前虛化消失，面前，卻出現(xiàn)這面水晶鏡面。

    幽魑的聲音如同她的名字，讓人身心皆涼，她輕笑著道：“這是往生之鏡，能看前世今生，太子殿下可好好看看?！?/br>
    燕恒微微的抿了抿唇，隨后，恢復(fù)如常。

    他沒問她為何要他看這東西，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水晶。

    ……

    這一切九夭自然都不知道，她只是在最后順應(yīng)自己的感覺選擇了最中間那條路，因?yàn)橛晏螅龓缀跏且宦沸∨堋?/br>
    沒多久，果然看到一處類似農(nóng)戶莊園的地方，用竹籬笆圍在四周，院外還有一顆木槿樹。

    只是花都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打落，只剩禿枝。

    而在那木槿樹下，身穿墨色錦袍的男子背對著她撐傘而立，他微仰著頭，好像在看那一樹殘枝。

    燕恒……

    九夭目光一亮，正要加快速度朝他而去，卻在下一刻驟然停住。

    心底升起一抹怪異的感覺，哪怕是隔著朦朧雨霧，她還是看出來這背影并非是燕恒的。

    她沒有再往前，只是警惕又不安的盯著那道背影。

    很快，那人就察覺到她的到來，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

    畫面好像慢鏡頭，九夭的心跳卻快到要停頓。

    他剛露出小半個側(cè)面，她就認(rèn)出來他來，竟然是趙凌墨！

    九夭并非傻瓜，到了此刻，她已經(jīng)知道這一切不過就是幽魑所設(shè)的局。

    什么讓她選擇，一條路代表一個人，選擇哪個就是喜歡哪個？

    她就算是選陵光，也不可能選趙凌墨。

    可趙凌墨卻出現(xiàn)在她面前，為什么？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yīng)該在東海之國做他的王爺，為何會忽然瞞天過海來到北陽？

    九夭的目光同這雨水一般的涼，盯著趙凌墨，沒有開口，在他徹底轉(zhuǎn)過身時，也同時轉(zhuǎn)身，順著來路就要離開。

    可她現(xiàn)在畢竟沒有內(nèi)力也沒有靈力，不過剛轉(zhuǎn)身，趙凌墨已經(jīng)如同一道影子般到了她的身前。

    九夭輕狹眼眸，只是看著他，沒有開口。

    再多的痛恨不滿，在這時也只能壓抑在心頭。

    她現(xiàn)在根本不是趙凌墨的對手，更何況還有一個幽魑。

    燕恒又下落不明，在人家的地盤上，她還是懂得什么叫‘忍辱負(fù)重’的。

    對于她的冷漠，趙凌墨不過是勾了勾唇，他走近她兩步，將手中傘舉到她的頭頂，遮住不斷滴在她身上的雨水，輕聲開口，“九兒，別來無恙……”

    九夭看著他，心底驚疑。

    眸中卻冰冷還帶著一抹譏誚，“你現(xiàn)在是要和我敘舊嗎？”

    趙凌墨輕笑，對她的諷刺并不在意，那雙眼，卻是九夭沒見過的幽沉逼人。

    他開口，“你我的確已經(jīng)許久沒見，差不多……有一世的時間?！?/br>
    九夭心跳驟停，確認(rèn)了自己心中所想?yún)s還是不敢置信，“你……”

    趙凌墨打斷她，低低一嘆，“不用好奇，你既然能記得，我為什么不能？”

    九夭心頭一沉。

    說的也是。

    畢竟，他身后有連陵光都不敵的幽魑。

    想到這里，九夭的驚訝淡去，只是眸光幽沉的盯著他，不放過他任何的情緒變化，“是你讓幽魑將我們抓來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質(zhì)問讓趙凌墨眼底閃過一道暗芒，“九兒，你不記得了嗎？我早就問過你，你覺得……誰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