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初夏將議案交于皇上過目之后，再結(jié)合以戶籍普查做飾，花去百余天時間再各郡縣增派人手，布置案點，形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wǎng)，山雨欲來般的伺機不動。

    八月帝下圣詔慰眾民，使黎民百姓在上不生子皇不娶妻的太平盛世體驗了一把接近大赦天下的喜悅感。

    各戶曹會入手兩份數(shù)據(jù)冊，一份是平民人口，清點大魏在籍人數(shù)。

    另一份才是這次的重中之重，寫著那些“鰥寡孤獨”住在何地，平日里在何處活動，做何業(yè)如何維持生計，會與何人見面……

    像是有專門的人在暗處盯著般的記錄他們一舉一動。

    若是冊本上干干凈凈這倒還真能領(lǐng)到救濟糧，要是那人名字被劃了一條線，這就是說那人現(xiàn)在連吃飯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是在各地衙門的牢里吊著，就是被深埋于荒郊野嶺，成了無人問津的一具枯骨。

    這大半年光景，暗棋被毀，暗樁被拔去大半，得出數(shù)據(jù)今人心驚。

    下有城門邊乞討的貧民，上至官員家養(yǎng)仆從，男女老少皆有，即使是街市上擦肩而過帶著些異域風(fēng)格的人，也可能是深夜飛檐走壁的夜行者。

    所幸尚未查出有更深層次的滲入進大魏政事之中，也能令人稍微松口氣。

    從首位被揪出來的暗棋開始，順著線索慢慢順藤摸瓜的去查，如拔出蘿卜帶出泥那般，一個接一個的浮出水面。

    自關(guān)于此事的第一份報告入京，奉命調(diào)查此事的墨云濟，王司直等人幾乎就是住在了這臨時劃出的府邸里，天昏地暗的調(diào)配人手，等待過程，審查結(jié)果，忙到焦頭爛額。

    不知不覺間由春衫換至夏衣，再由秋袍換至冬襖。

    臉上的胡子長了剪，剪了長，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在旁輔佐此事的王司直那能撐船的肚腩暫時也得擱淺了，看上去比半年前那油水充足待宰的樣子精神了不少。不夠就是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不少，像株枯皮樹木。

    每每在朝堂上王司直，中書令墨云濟，執(zhí)金吾秦平與廷尉殷沽通報近期取得的成果之后，下了對所聽到的事眾臣也能議論良久。

    “朝廷這次可是下重手了，沒想到啊……據(jù)說益州辛刺史府里那能說會道的家仆竟也是這身份……前些次我奉命至益州辦事時里外還是那小廝接待的，事情辦的井井有條……”

    “可不是嗎，你還別說益州那山高皇帝遠的地兒了，不是就連我們京城都找出了好幾個嗎？”

    “是啊，那右扶風(fēng)平時看著人五人六，沒想到他那據(jù)說嬌媚可人的寵妾竟然也是了心狠手辣的主，事情敗露不僅拘捕，差點把過去的北軍都殺光……”

    “豈止那女人拘捕，這右扶風(fēng)也是美色當頭，被豬油蒙了心，還想著藏著那小妾，等風(fēng)頭過后助她潛逃，卻被正室給捅了出去……”

    “嘿，講到這兒你們知不知豫州劉刺史那正妻早就在外養(yǎng)了個白臉兒書生，就這緊張的探查下還敢偷偷摸摸的出門私會，被人誤當作通敵給抓了起來……”

    “怎會不知，把那劉大人給氣的呦……”

    “他有什么好氣的，他自己也不是在青樓里里專養(yǎng)了好幾個美人嗎，回家沒氣力對自己的糟糠之妻，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還是怎么啊……”

    “哈哈哈哈尤卿啊你這張嘴真是沒個門把……”

    ……

    散漫的話題總是會被帶的越來越歪，這些個在此次風(fēng)波里幸免于難，存著僥幸也存著看別人跌倒而有些沾沾自喜的大臣帶著勝利者的優(yōu)越將他人事跡作為自己的樂子津津樂道。

    而那些當事人則以苦為食，披哀做天，或是被拖累降職罷官或是一夜消失不見，淪為階下囚被翻來覆去地威脅與詢問，難得安生。

    “不過你們說，這吳將軍怎么就……”

    說話者欲言又止，眾人也都跟著沉默了下來。

    這半年里，令人最震驚的消息應(yīng)為廷尉府查出當時雇兇殺人的幕后黑手就是那游擊將軍吳振宇。

    作者有話要說：　?。ㄗⅲ簭埣疑健抖曷闪?戶律》）

    ☆、第 36 章

    廷尉府，地牢

    由長臺階走下，每下一層比上一層更黑，最底下就像是蒙了一層迷霧般連路也看不太清楚。

    讓人覺著是入了陰曹地府，不嵌磚加瓦的地面上有雜亂縱橫的陳年血跡，或呈噴濺狀，或呈拖曳狀，有些已發(fā)黑。無論如何清洗都不能徹底洗干凈，記錄著史冊上找不到的另一面故事。

    開國以來里面關(guān)著的都是最為重要的人犯，有大臣，有俘虜，甚至在里面死過皇子。每間獄房都上雙重鎖，有兩人輪班看管。

    篝火在一旁的鐵爐里燃燒，閃爍跳躍的火焰將犯人都照得陰暗不明如同死魂。

    有些哭訴著喊冤，稱是受人蠱惑才做出這些不齒之事，愿意交代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以換開恩；有些如豺狼般兇狠地看著來往的獄卒，恨不得將路過的人都吃的干干凈凈；

    有些面如死灰，許是知道自己犯案的證據(jù)確鑿，怕是九族都不得善終，更不用說自己這條命了；

    也有入獄之后不爭不辯，配合到什么都認，卻又讓人無可奈何到咬牙切齒。

    而獄門外特地多加了名獄卒看守的吳振宇就是最后那種人。

    做了多年朝廷重臣，他對于廷尉府審訊過程很是了解，在廷尉府兵和北軍一起出現(xiàn)在吳府門口時，正在用午膳的吳振宇知道他們已經(jīng)查出了當年刺殺一案中那個李代桃僵的黑衣人是受他相助在京中有落腳之地，且平日花費大抵也都是他幫忙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