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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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乃迷途旅人,幸得成老板所救,僥幸撿回一條性命?!鼻囟屓A道:“成老板若是丟失了這批貨物,整個商隊的人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既如此,還不如現(xiàn)在拿起武器,盡力一拼謀條生路。雖然我們不見得會勝利,但你們必然會有所傷亡。再者,諸位若是血洗了我們,以后還會有商隊敢路過這條路嗎?” 秦秾華話音落下,兩邊隊伍都躁動起來。 瘦高男子露出遲疑神色,矮壯男子無動于衷。 秦秾華的目光掃過對面一張張面色各異的面孔,朗聲道:“亂世活著本就不易,大家刀口舔血,不正是為了在這個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嗎?若是各位愿意退讓一步,不但成老板記你一個恩情,諸位在來往商隊中也會博一個賢名。小女子斗膽,請好漢們高抬貴手,放商隊一條生路!” “你說放我們就放?哥哥們出來一趟豈不是虧大了?!”矮壯男子罵道:“你個小婦滾……” “可以?!币粋€此前并未出聲的聲音響起,馬賊散開,一個三十出頭的健壯青年騎馬走出,目光落在秦秾華身上,道:“但要加上一個你?!?/br> 商隊立時沸騰起來,誰都知道毘汐奴已經(jīng)成婚,有一個高大冷酷的相公——對了,她那相公呢? 棲音手握秦秾華給的那柄小刀,猛地站出人群,如母雞護仔一般擋到了她的面前,憎恨的目光像是要在騎馬青年臉上戳出一個洞來。 健壯青年道:“你留下來,給我做壓寨夫人,商隊里的財物,我一分不取,還會派人將他們安全護送至下一個城?!?/br> “你是他們的首領(lǐng)?”秦秾華道。 “正是。” 秦秾華揚起嘴角,道:“……找的就是你?!?/br> 健壯青年面露不解,剛要說話,一只凌厲的箭矢帶著破空之聲,忽然穿透夜色,在馬群沸騰之際猛地貫穿他的身體。 “敵襲!有埋……伏……” 喊話的人頭飛了起來,余音仍在發(fā)出,他目光向下,驚懼而略帶茫然的眼睛瞧著鮮血噴涌而出的無頭身體。 噗噗噗! 長柄大刀掃過賊群,揚起一排飛散的頭顱! 馬群嘶鳴揚蹄,馬賊紛紛吶喊吼叫,混亂中噗嗤一聲,一顆落地的頭顱被馬蹄踩得稀爛,紅中帶白的腦漿濺了一地。 “殺了他們!” 不管三七二十一,馬賊沖向商隊防線。 提前分發(fā)到刀劍的商隊成員雖然懼怕,但身后就是戈壁,退無可退,只能揮刀亂砍——刀光閃爍間,有馬匹倒下,有伙計倒下,也有兇神惡煞的馬賊雙拳不敵四手,稀里糊涂就被砍了個缺。 秦秾華第一時間被棲音拉到了身后,一名落馬的馬賊瞧見她,以為撿了個漏,提刀沖砍而來。 “殺——” 他沒有料到,那個干瘦的女人會措不及防向他撲來,馬賊倒地時還不甚明了,鋒利的小刀刀尖就已經(jīng)戳進他的眼窩。 “啊啊啊啊啊?。?!” 棲音神色癲狂,緊握的小刀化為一條虛影,猛刺在面目全非的男子臉上。 殺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這個吃人的社會,胡人吃漢人,漢人吃女人,難道女人天生就該是兩腳羊嗎? “平兒,受著罷……這就是我們做女人的命啊……”娘親淚流滿面的面孔還歷歷在目,她的血液卻在身體里沸騰,再也不會冷卻。 她不再信命了。 娘親信了女人的命,溺死在河邊,衣裳卻分毫不濕。她做牛做馬一生,死后還要成為兩腳羊重新出現(xiàn)在鍋里。 而她決定反抗自己的命,誰讓她活不下去,她就讓誰活不下去! 她賭上她的性命,而她賭贏了!她殺了她的夫君,為大丫二丫三丫都報了仇!那個好吃懶做,只會打女人的男人,她以為這輩子都只能在他拳打腳踢下逆來順受的男人——他死在她刀下的時候,竟然嚇得尿了褲子! 她不再是趙平了!她是平而不鳴的棲音,她不會再害怕任何一個男人! 白花花的腦漿濺到她嶙峋的額骨上,她氣喘吁吁,像頭兇猛護崽的母犀牛,重新?lián)踉谇囟屓A身前。 “大哥!大哥!”矮壯男子騎著馬沖到賊首落馬的地方,彎腰伸手,竭力想要救起地上男子。 賊首腹部中箭,單手捂著箭傷,咬牙向其伸出的右手伸去,矮壯男子用力握住男子的手,臉上剛露出欣喜笑容,一片泛著冷厲銀光的刀尖就從他的胸腔刺了出來。 “大……哥……”矮壯男子怔怔看了眼胸口里刺出來的刀尖,抬頭看向瞪大雙眼,面無人色的青年,道:“對……不……” 長柄大刀一挑,矮壯男子隨著一串刀尖帶出來的血珠騰飛。 高高拋起,重重跌落,揚起飛灰一片,一動不動。 “好漢饒——” 青年話音未落,脖子先涼,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最后的感受是腦袋像球那樣在地上滾了一遭,口鼻沾滿塵土。 玄衣少年策馬前行,沖出賊群的同時再帶走一人,他大刀闊斧地解決了試圖沖擊商隊防線的馬賊,不過片刻,馬賊尸首生生分出兩軍界限。 少年昂首立于兩軍之間,寒冷的月光映在少年半邊臉龐上,火光和鮮血印在另一邊,有如修羅再世。那雙沾著血色的眼眸殘暴冷酷,緩緩掃過嚇破了膽的賊群。 “誰敢再靠近一步?” 刺目的鮮血從刀尖淅瀝瀝落下,在地上匯出一片巴掌大的血窩。馬蹄下,是面色慘白的瘦高男子。 “二當(dāng)家——”賊群中有人喊道。 “別管我!”瘦高男子咬牙道:“殺了他們,為大當(dāng)家報仇!” 短暫的寂靜后,馬賊群響起群情激奮的叫喊聲: “他們殺了大當(dāng)家和三當(dāng)家,我們和他們拼了!” “血祭他們?yōu)榇螽?dāng)家三當(dāng)家報仇!” “殺了他們!” 喊聲很高,馬蹄子卻始終只在原地動彈。 瘦高男子的臉色由白轉(zhuǎn)紅,橫在脖子上的刀刃割破了激動的喉結(jié):“還愣著干什么?!殺?。 ?/br> “你是他們的二當(dāng)家?”秦秾華走出商隊。 瘦高男子別過頭去,硬撐著不說話。 秦秾華緩緩走到他面前,她步伐輕柔,氣質(zhì)出塵,甩出的一巴掌卻如烈火烹油。 眾人目瞪口呆,連原本嘈雜的馬賊群都寂靜下來。 “你對他們有情有義,為何對無辜之人卻為鬼為蜮?”秦秾華俯視著倒地的青年:“我問你,商隊可曾欺壓你們?” 瘦高男子怒瞪著她,眼中似在噴火,梗著脖子沉默不語。 秦秾華替他回答:“商隊不但沒有欺壓你們,甚至體諒你們同為漢人的苦楚,成老板宅心仁厚,一路都在丟下過冬的生活物資,你們恩將仇報,反咬一口,心中難道沒有絲毫愧疚嗎?” “弱rou強食,適者生存——這本就是天道!這世道若不吃人,怎么活得下去?!你和他——”瘦高男子恨恨的目光移到秦曜淵那雙烏黑透紫的眼眸上:“你們都是胡漢雜種,怎么都有法子活下去,我們呢?!我們漢人——被奪了田地,奪了女人,奪了祖輩積蓄,為奴也沒有人愿意收留我們——只是在街角睡了一晚,第二日就會變成rou鋪售賣的兩腳羊進別人肚子!我們有什么辦法?!” 他雙眼通紅,激動的脖子幾次擦過鋒利刀刃,流下新的血流: “世道逼我們吃人,我們還能怎么辦?!” 秦秾華渾然不懼,擲地有聲道: “誰逼你吃人,你就殺誰!向無辜之人舉刀算什么本事?!” “我們本不想殺人,是你們埋伏動手,殺我大哥三弟——”瘦高青年咬牙切齒:“我——” 他剛想起身,橫在脖子上的大刀就敲到了他的肩上。雖是刀背,然氣力驚人,如大山壓肩,讓他登時跪到地上,整個上身都陣陣發(fā)麻。這一下,讓他再次刷新對馬上少年的力量認(rèn)知。 “你們搶走商隊的貨物,就是在送這一百人去死——” “成老板自己只有兩件冬衣過度,這幾日卻扔了不下三十件冬衣下去,你們綴在車隊后邊,來一次成老板就扔一次糧,光是每日扔給你們的米糧就是車隊一日所需的兩倍——成老板體諒你們失去田地的農(nóng)民,從來不加苛責(zé),他的仁慈,卻換來你們步步緊逼,恩將仇報!” “夏人奪你們地,搶你們妻,商隊給你們糧,贈你們衣——你們不殺夏人,反而要將刀尖對準(zhǔn)幫助你們的人,這究竟是何道理?” 火光照耀著瘦高男子漸漸失去氣勢的面龐,他的面龐慢慢紅了,眼神也從秦秾華的逼視下躲了開。 秦秾華再次替他說出了答案: “因為商隊比你們疲弱,就如同你們比夏人疲弱!” 她抬起眼眸,凌厲冰冷的目光掃過對面一張張神色各異的面孔。 “弱者就應(yīng)被強者食rou寢皮?這是誰定下的天道?你們被夏人欺壓的時候,心里可曾認(rèn)同這天道?” 她的話就像扔入平靜水面的石子,一道道漣漪在一張張原本麻木不仁的臉上重新出現(xiàn)。 沒有人自愿落草為寇,沒有人愿意就這么認(rèn)命! 每個走投無路開始吃人的人,都有一段慘痛的過去。 若是認(rèn)同這天道,他們早就引頸受戮,成了一具剔得干干凈凈的白骨。 “你們放下鋤頭拾起屠刀的初衷,難道不是為了反抗這吃人的天道嗎?!” “如今的你們,和那群禽獸不如的夏人又有什么差異?” “就因你們?nèi)缃襁€不吃兩腳羊嗎?!” 沒有人敢直視她的雙眼,商隊中也有人熱淚漣漣。 瘦高男子的理智告訴他不要聽她妖言惑眾,可是她的話卻像尖利的刺刀,毫不留情地挑開了他心靈深處最后的遮羞布。 最不愿記起的回憶在他眼前翻涌—— 夏皇御駕親征,揮霍無度,為填補軍糧空缺臨時征“羊”,全副武裝的士兵在他從小長大的村子里燒殺劫掠,他的爹爹是村正,帶領(lǐng)村人反抗失敗后,被夏人開膛剖腹,穿在木架上活活烤死! 他的娘,他的妻子,統(tǒng)統(tǒng)死在夏人刀下! 他六歲的女兒,被為首軍士帶走,說要進獻給夏皇享用! 他打獵歸來,看到的卻是燒焦的人間煉獄,他撿起地上的屠刀,想的是要殺光天下夏人! 可是……他現(xiàn)在又在做什么? 落草為寇的頭幾年,他殺了不少夏人,可是殺夏人太麻煩了,得不償失,容易惹來官兵圍剿。 大哥和他說,還是劫掠漢人商隊的好,漢人懦弱,只要手里握著刀子,他們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沒說話,但是心里早已認(rèn)同。 “爹爹,爹爹……這是妮妮第一次繡的帕子,送給爹爹啦!” 女兒甜甜的童音忽然響徹耳畔,瘦高男子失去全身力氣,向前倒去。 秦曜淵眼疾手快收回大刀,男子跪在地上,右手五指攥住了那一窩血,鮮血從他顫抖的指縫里溢出。 他沒有抬頭,但是不斷有淚珠從他下巴滾落。 皮甲胄下那張褪色的繡帕,像要燙穿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