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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迎風(fēng)咳血還能篡位成功嗎在線閱讀 - 第159節(jié)

第159節(jié)

    “……該日落了?!?/br>
    知事一愣,下意識看向穆得和,后者卻忽然關(guān)上車窗,就這么消失在眼前。

    “大人!大人!”一名小兵拍馬來到車前:“有一群流民一直跟著我們——”

    “流民?”知事皺起眉頭:“有多少人?”

    “看上去像是有有十幾個的樣子——”

    “我問你有多少,你和我說看上去?”知事剛想罵人,想起馬車?yán)锏哪碌煤停T馬往一旁走了些。

    來報的小兵跟著他移動到一邊,聽他繼續(xù)道:“斥候干什么吃的?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流民?”

    小兵一臉茫然:“屬下不知……”

    知事眉頭越皺越緊:“流民在哪兒?”

    小兵領(lǐng)著他來到車隊末尾,將數(shù)百米外的一群人指給他看。

    這一群人粗略估計有十幾個,個個穿著粗布裋褐,身材又高又壯,健步如飛地奔馳在草原上,始終和車隊維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與其說流民,不如說是馬賊更加合適……可天底下,哪兒有不騎馬的馬賊?

    又有什么不長眼的馬賊,敢打劫到皇家頭上?

    “……他們跟了多久了?”知事疑惑道。

    “快半個時辰了。屬下本以為他們跟不上車隊腳程,沒想到他們硬是跟到現(xiàn)在……”小兵忽然慌了:“大人,您看——他們是不是越來越近了?”

    知事瞇眼望去,這十幾人開始沖刺,彼此之間的距離正在rou眼可見地縮短。

    他抽刀出鞘,道:“……來就來吧,我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雞蛋碰石頭。”

    ……

    天子輿車內(nèi),天壽帝被秦秾華逗得笑出了聲:

    “……天下竟有這么傻的人?”

    “可不是么?”秦秾華笑道:“若不是小乞兒說漏了嘴,張生怕是直到最后也被蒙在鼓里?!?/br>
    天壽帝回味著這個引人發(fā)笑的小故事,伸手向高大全示意,后者立即送上一杯溫度適宜的熱茶。

    天壽帝喝茶時,高大全滿面笑容道:“還是長公主有辦法,陛下如今只有見了長公主,才能笑上幾聲——”

    天壽帝蓋上杯蓋,嘆了口氣,遞還茶盞。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朕從前是笑得太多了……”

    “已經(jīng)發(fā)生的壞事不能改變,不如往好的方向想。這次秋狝,不是也有好事發(fā)生么?”秦秾華道:“穆氏傾倒就在眼前,父皇這個年號也用了許久,不如趁此機(jī)會,換一個更稱心的年號呢?”

    想起自己這個年號的由來,天壽帝不由又嘆了口氣:“說起來,天壽二字,還是朕起給穆裴二人看的……除了壽終正寢,別像幾位皇兄死得不明不白以外,朕也沒有別的愿望了?!?/br>
    秦秾華道:“穆氏如今傾倒在即,父皇不必顧忌他們的想法了,年號一事,本就應(yīng)該帝王獨斷乾坤?!?/br>
    天壽帝想了想,低聲道:“罷了……不換了,這個年號還是有福的,天壽帝,與天同壽——朕現(xiàn)在不就成了大朔活得最久的皇帝么?”

    他看向秦秾華,語重心長道:“父皇給你玉京這個稱號,也是希望你和玉京同壽。只要朕在一天,朕的玉京就在一天。”

    “父皇……”

    “這次的事情,實在是讓朕精疲力盡。朕現(xiàn)在唯一的念想便是你了……”天壽帝拉起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道:“你已經(jīng)二十了,朕想看你有個心上人,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降,和駙馬鸞鳳和鳴……你身子弱,孩子別自己生,皇室宗親里……你自己選一個順眼的,朕做主給你要來,記到你和駙馬的名下?!?/br>
    他再次嘆了口氣,道:“你的兄弟里,沒幾個成器的。趁朕還在,朕想把你的婚事盡快定下來,這樣一來,便是以后朕有什么意外,你也……”

    “父皇正當(dāng)壯年,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您就是自己嚇自己,才把這肚皮嚇沒的?!鼻囟屓A故意板著臉,輕輕拍了拍天壽帝的肚子。

    龍肚被拍,輿車內(nèi)的侍人紛紛嚇呆,就連高大全也不由為長公主提了口氣。

    若是普通皇帝,有人拍其龍肚——那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

    幸而天壽帝不是普通皇帝,他是平生最大愿望便是做個閑散王爺?shù)幕实邸?/br>
    他開懷大笑,自己往自己肚皮上拍了兩下:“果然是瘦了罷?茶飯不思還是有些好處的——”

    一聲響亮的嘶鳴聲在車外驟然響起,打破了車內(nèi)和樂融融的氛圍。

    天壽帝剛露出疑色,窗外就響起方正平的聲音:

    “陛下!狐胡反賊來犯——看守穆得和的一百金吾衛(wèi)全滅,穆得和已被劫走!”

    第99章

    方正平話音剛落, 輿車門就從內(nèi)打開了。

    玉京長公主走出輿車, 緊隨其后的是天壽帝和大內(nèi)總管高大全。按理來說, 沒有人能走在帝王之前, 但事態(tài)緊急, 誰也沒注意到此。

    就連之后長公主率先開口問話,方正平也沒感到任何不妥。

    他疾聲道:“回稟長公主, 劫走穆得和的是十二名身穿布衣的男子,這十二人以一敵百, 知事許河因輕敵大意, 冒然出戰(zhàn), 其率領(lǐng)的一百金吾衛(wèi)全滅, 前朝余孽斬下許河頭顱, 留在曾經(jīng)軟禁穆得和的馬車中?!?/br>
    狐胡余孽的示威行為讓天壽帝面色一白。

    “后軍的斥候呢?”秦秾華皺眉道:“為何直到后軍受敵你們才知道消息?”

    方正平沉聲道:“后軍斥候……全數(shù)失去聯(lián)系,恐怕兇多吉少?!?/br>
    “穆得和怎么又和前朝余孽勾結(jié)起來了……”天壽帝喃喃道:“穆世章還在朕手里,他跑了, 就不怕朕拿他的老父親開刀嗎?”

    “陛下——卑職以為,此事必有后招。狐胡余孽不會沒有好處就和穆得和聯(lián)手,此乃燃眉之急, 還請陛下早做定奪!”

    天壽帝愣住了,做了二十幾年傀儡皇帝,他哪知道定奪什么, 如何定奪。當(dāng)即, 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女兒。

    秦秾華神色雖凝重, 目光卻沉穩(wěn)堅定??此税隳? 不知怎的,天壽帝也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穩(wěn)了下來。

    “把穆世章帶到朕面前來。”天壽帝開口道:“再加固三軍防線,命將士提高警惕——”

    “報?。。 ?/br>
    一名背后插旗,身染鮮血的傳信兵騎著一匹快馬,驚慌失措奔來車輿。

    “報!”傳信兵滿臉驚慌:“糧車被劫!后軍戰(zhàn)敗,大量民工和潰敗士兵正在向中軍而來!”

    方正平面色大變:“他們只有十二人,怎么會敗得這么快?!”

    “不、不是十二人……”傳信兵牙關(guān)打顫:“是兩、兩萬人,其中約一千人……都、都是之前穿布衣的那種怪物……”

    天壽帝往后踉蹌一步,高大全連忙將其扶住。他面色蒼白,剛剛才穩(wěn)定下來的精神被徹底擊碎。

    “稟陛下——穆世章已帶到!”

    須發(fā)皆白的穆世章騎在一匹矮馬上,雙手反綁,面色比天壽帝更為慘白。

    車隊后軍方向,忽然傳來戰(zhàn)意喧天的鼓聲。

    鼓聲響了一刻便停下了。

    一個宏亮的聲音緊接著響了起來:“狗皇帝!我穆氏一族為你大朔江山鞠躬盡瘁一生,你卻無情無義,卸磨殺驢!冷待我掌上明珠不說,還縱容惡子害我親兒外孫,讓他們死無全尸!”

    “我倒想問問!天子犯法還和庶民同罪——為何我穆得和挨上幾條賤命便要累得一家淪為階下囚,而戕害皇子、虐殺我兒的兇手卻能逍遙法外?!”

    “狗皇帝!你不仁,便別怪我不義!”

    秦秾華凝目往輿車后看去,天地交接處,烏壓壓的士兵不斷往前逼近。

    無數(shù)潰逃的士兵和民工只因稍微慢上一步,鮮血淋漓的刀劍便將他們的身首完全分離。越過無數(shù)哭聲、尖叫聲,穆得和的聲音清晰宏亮地傳到跟前。

    便是以穆得和身體鼎盛時期,也不可能有如此聲量。

    聯(lián)合起在他身邊出現(xiàn)的狐胡親軍,只有一個合理的可能——福祿膏。

    只有福祿膏才能從一個形銷骨立的身體里壓榨出全部能量。

    “和兒……和兒……你怎么這么傻呀……”穆世章老淚縱橫,悲痛的身體在馬上不住顫抖。

    “狗皇帝!你若現(xiàn)在放出我的父親,我還可看在過去情誼上,放你一條生路。你若傷我父親一根毫毛——”穆得和怒喝道:“我必誅你三族!”

    天壽帝渾身顫抖,臉上懼怒交加:“反了……反了……”

    穆得和大放厥詞放得過癮,可憐他的老父親——穆世章聽到“誅三族”這樣挑戰(zhàn)心理極限的一詞后,白眼一翻,竟從馬上直挺挺跌了下來!

    眼見后邊的馬蹄就要踩碎穆世章的腦袋,聞聲趕來的武如一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從穆世章身邊奔過,彎下腰身,一把將白發(fā)蒼蒼,涕淚橫流的老人提了起來!

    武如一奔到輿車前,將穆世章扔上輿車,重聲道:“陛下!事態(tài)緊急,是戰(zhàn)是退,還請陛下即刻定奪!”

    在武如一身后,諸多官員也騎馬奔來。裴回還算鎮(zhèn)定,但也難掩面上蒼白。一群文人聚集在天壽帝周邊,除了相信天壽帝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其次也是想聽聽決策——此戰(zhàn)不同尋常,沒有發(fā)生在萬里之外的邊關(guān),他們也不在安全的朔明宮,輸了這一戰(zhàn),他們再無翻身機(jī)會,不但自己要死,死后還要背負(fù)亡國的千載罵名。

    三千人對兩萬人,沒有人天真到認(rèn)為死拼能贏。

    更何況——聽說還要不少是不懼刀槍的怪物。

    他們奔如駿馬,力大無比,一個便能敵他們無數(shù)個——而他們,他們只有三千不到的普通兵士,勝算何在?

    沒有人敢冒然開口。

    戰(zhàn)和退,關(guān)乎此戰(zhàn)生死,關(guān)乎大朔國運(yùn),關(guān)乎身后史書如何評價——誰也不開口,誰也不想因此擔(dān)責(zé)。

    所有人都看著天壽帝。

    天壽帝氣歸氣,怕歸怕,但要他真的拿出個主意,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結(jié)巴道:“之前……之前地方上答應(yīng)出的兵呢?”

    “威通府、懷渝府、平中府三地收到內(nèi)閣文書,已在數(shù)日前出兵,然中途匯合,最快也要兩日以后——”

    兩日后——兩日,足夠反賊的兩萬人馬把他們這區(qū)區(qū)三千護(hù)衛(wèi)吃得骨頭不剩!

    “我、我們還有多少士兵?”天壽帝顫聲道。

    “除開沒有戰(zhàn)斗力的民工,受傷潰逃的小兵,保守估計……我們的軍隊人數(shù)還有兩千?!?/br>
    天壽帝現(xiàn)在真的有些站不住了。他緊緊捏著高大全攙扶的前臂,眼睛瞪滿驚慌。

    一個沉著冷靜的女聲解決了他的困境。

    秦秾華神色平靜,緩緩道:“方正平——你敢不敢為大朔萬民,冒一次九死一生之險?”

    方正平毫不猶豫:“卑職愿為大朔死,為陛下死,為長公主死,為天下百姓死——卑職九死無悔!請長公主下令!”

    秦秾華摘下腰間金玉鳳穿牡丹腰牌交給他。

    “我命你帶一隊人前往陽青府,你拿此腰牌調(diào)動城中守衛(wèi),再命城中極天商會的分部管事緊急調(diào)撥一支船隊,務(wù)必在天黑之前趕來玉河子碼頭接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