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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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少女們拿出各家?guī)淼氖澈校诤舆呍O席藉草,烹茶對吟,分享暮食。 竹席上擺滿各色花糕,位于最中間的,自然是玉京公主從宮中帶出的百花糕,單沖著御膳房大廚的名頭,這盤百花糕就成了最早告罄的美食。 往日里人煙稀少的金沙河,在今日格外人氣旺盛,大大小小的畫舫和游船幾乎堵塞河道。 年輕的玉京貴公子或是從船艙中探頭探腦,或是轉(zhuǎn)頭和同船的友人說說笑笑,他們的目光絕大多數(shù)都停留在岸上,談論的話題也大多離不開她們。 岸上的姑娘因為船上的視線大多有些拘謹,只有玉京公主的神色始終從容淡定。 各家的少爺們正看得起勁,借這個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好好觀察,其中說不定就有他們未來的妻子,正在此時,一艘小小的游船試圖擠過畫舫包圍圈,進入觀望的第一線。 好好的觀景臺,哪能后來居上? 一名貴公子站在船頭,拿折扇指著不懂規(guī)矩的游船,不滿道:“哪來的破船,擠什么擠?你知道少爺是誰嗎?” 船簾被人撩起,一個穿著淡橘色明花長袍的青年探出頭來。 “我呸!” 貴公子見到來人,臉色立馬黑了。 舒也大搖大擺走上甲板,一臉輕蔑道:“本少不僅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爹是誰!你爹見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喊聲舒公子,你是個什么玩意?” 貴公子臉色難看,大約是確實惹不起,只能一甩袖,黑著臉進了畫舫船艙。 “哼!”舒也重重哼了一聲:“還敢和本少搶畫舫……活該!” “舒少真是好大的派頭?!币宦曊{(diào)笑性質(zhì)的招呼從一旁響起。 舒也轉(zhuǎn)頭一看,隔壁的豪華大畫舫里走出幾個華服少年,為首的那人正是六皇子伴讀,穆世章的嫡曾孫穆陽逸。 “還成,比你大那么一點?!笔嬉蔡土颂投?。 這兩撥人狹路相逢,正應了那句老話—— 我見諸君多傻逼,料諸君見我應如是。 穆陽逸不懷好意道:“往日邀舒公子游船,舒公子都是推三阻四,今日竟然在這里遇見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這滿場佳麗,不知舒公子的聘禮日后要送去何家?” 他身后的少年發(fā)出意味深長的哄笑,一人揚聲說道:“舒公子哪看得起尋常姑娘啊,依我看,只有尚個公主,才配得上舒公子尊貴的身份?!?/br> “算你有眼光,但——” 舒也扔出手中折扇,準確無誤砸上調(diào)笑之人的臉龐,他慘叫一聲蹲下,舒也則大聲笑了起來。 “舒也,我們好心和你搭話,你卻突然出手傷人,這怕是不妥吧?”穆陽逸沉下臉。 “你侮辱公主,還敢說我不妥?”舒也瞇著眼說。 “我什么時候侮辱公主了?!”蹲在地上的少年捂著被砸中的眼睛,怒聲道。 “你讓我尚公主,不是侮辱公主是什么?”舒也對天揖手,義正辭嚴道:“公主乃金枝玉葉,玉京公主更是那天上雪,水中月,豈是我這潑猴能夠肖想的?玉京公主要是天,我就是泥!玉京公主要是天上的鳳凰,我就是那地上的屎殼郎!你竟讓我這般人去尚公主,這不是對天家的大不敬是什么?!我若稟報圣上,你們家一個滿門抄斬還少得了嗎?!” 全場寂靜,連穆陽逸那龜/孫也無話可說。 舒也很滿意自己輸出的王霸之氣碾壓眾人,左手叉腰,右手前伸,慢悠悠道:“拿來吧?!?/br> 被砸了眼睛的少年發(fā)現(xiàn)他在看自己,不由瑟縮一下。 “什……什么拿來?” “你拿了本少的扇子還不還來?!” 舒也眼睛一瞪,少年也顧不上疼痛的眼睛了,撿起地上的扇子就趕緊還了過去。 穆陽逸帶來的人丟了面子,連帶著穆陽逸也覺得丟了面子,他正要想辦法還擊,岸上眾人忽然看著河上發(fā)出議論。 舒也等人扭頭一看,不遠處的河心方向,一艘豪華畫舫正朝著這里駛來,五皇子玉樹臨風站在船頭。 畫舫靠了岸,五皇子風度翩翩地邀請眾人上船一敘,不少閨秀眼神躲閃,羞紅了臉龐,而五皇子的閃亮登場還沒維持一盞茶的時間,眾女的視線忽然轉(zhuǎn)移,望著更遠處竊竊私語起來。 原來是一艘仙宮般的巨大畫舫乘風破浪而來,此船一出,整個河道都幾乎被它占滿,除開五皇子的大畫舫,河上的其他畫舫和游船都不免被水波沖擊,站在甲板上的人紛紛搖晃。 五皇子被人搶了風頭,強忍著怒氣,正想開口試探對方是誰,巨大畫舫中走出兩個熟悉的身影。 走在前頭的那個一臉不情愿,干笑著向他拱了拱手:“五弟,真巧啊……哈哈哈……” 走在后頭的那個,則一臉傲氣,根本沒拿正眼瞧他,跟在她身后一搖一擺的那只大肥鵝,也沒拿正眼看他。 五皇子臉黑了。 岸上穿著云鳳紗的奉國將軍之女臉也黑了,在看見八公主身后兩個金光閃閃的侍女之后。 第35章 玉京公主于金沙河畔舉行的花朝宴, 對出席眾人來說, 都能用同一個詞來形容—— 憂喜交加。 舒也喜的是見到了冰清玉潔的心上人,憂的是有太多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龜孫覷視。 秦輝仙喜的是打了奉國將軍之女的威風, 憂的是她想惹怒的正主毫不在意。 五皇子喜的是搭上了奉國將軍馮虢之女的線,憂的是怎么說服馮虢或舒允謙中的其中一人,把女兒嫁給他做小。 奉國將軍之女馮如珠喜的是五皇子收下了她偷偷丟下的香囊,憂的是怎么繼續(xù)隱藏真實身份。 奉國將軍之女馮如儀喜的是沒有參與云鳳紗的爭奪,憂的是五皇子似乎看上了搶走云鳳紗的刁蠻庶妹。 一場花朝宴,大概只有秦秾華一人有喜無憂了。 至于秦曜淵, 秦秾華猜,大概是無喜無憂。 畢竟,要從那張冷漠如冰的臉上看出喜憂來, 實在讓人為難。 花朝宴結(jié)束后, 周嬪迫不及待詢問相親結(jié)果,秦秾華一番欲言又止, 半吐半露的cao作下來,成功讓周嬪也加入了憂喜交加的行列。 “雖說是奉國將軍的女兒, 但到底是庶女,正妃之位肯定不能, 側(cè)妃之位,奉國將軍怕又不肯,這可如何是好……” “母妃莫急。安兒雖被馮如珠吸引, 但他自己并未察覺, 理智上還是想娶馮虢嫡女馮如儀, 這感情上的事我們也插不了手,不如讓安兒自己抉擇吧。” “是這個理,我還是贊成安兒低娶,免得遭人嫉恨……就是不知那馮如珠性子如何?” 秦秾華微微一笑:“活潑開朗,爽朗健談,和安兒頗為投緣?!?/br> 周嬪欣慰道:“那就好,家和萬事興,只要性子好,安兒喜歡,庶的也無妨?!?/br> 有了周嬪的默許,秦秾華的打掩護,再加上青梅竹馬的表妹舒雯生母病逝,五皇子就如同放長了線的風箏,每日偷偷出宮和馮如珠私會,簡直要忘記自己姓什么家住何方。 一個月后,秦秾華以上香的名義,帶著馮家兩姐妹去了浮玉山。 一個不留神,馮如珠就和以護送為名同行的五皇子一齊消失在眾人視野中,馮如儀神色擔憂,跪在神像前也心神不寧。 她忍耐不住,正要起身去尋找自己這個不安分的庶妹,跪在旁邊蒲團的公主開口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旁人鐵了心要做的事,你我都無可奈何?!?/br> 馮如儀嚇得立即往一旁看去,公主閉著雙眼,似乎并未開口。 她猶豫半晌,還是跪回了蒲團。 既然五皇子看中的是她的庶妹,她又何苦去湊這個熱鬧? 大殿內(nèi)安靜無聲,只有香燭冉冉升煙,就在一墻之隔,上官景福在大院里為小病小痛的女冠義診,醴泉和結(jié)綠幫著眾人搬下馬車上的米面糧油,世間熱鬧而美好。 一名女冠想要獨立扛下一袋大米,醴泉見了,連忙箭步上前。 沉重如山的米袋到了醴泉手里,像是一袋輕飄飄的羽毛。 他掄著米袋,提到后廚門口放下,碎布編織的布袋撞向地面—— “咚!” 陸雍和的后腦勺重重撞向冰冷地面,他眼冒金星,而折磨他的人還不滿足,提起一桶滾水,毫不留情潑到他的身上。 他凄厲地慘叫起來,熱油燙傷的喉嚨里發(fā)出的與其說是慘叫,不如說是野獸哀嚎。 布條遮擋了他的視野,不知是血還是淚的液體布滿面龐,他慘叫著,呻/吟著,像是進了熱鍋的蝦米,無謂地蜷縮著滿身傷痕的身體。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神志不清地喃喃著。 四處都在傳來疼痛,痛到最后,他竟然已經(jīng)分不出究竟是皮開rou綻的臉還是千瘡百孔的身體更讓他痛不欲生。 持續(xù)一年的拷打讓理智全線崩潰,陸雍和的腦海里此刻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了我吧……”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在身旁響起,腳步聲的主人動作粗暴地將他從地上拉起,推搡至冰冷石臺上。 陸雍和原以為又是一場毒打,不想下/身卻突然一涼。 “住手!你……你要做什么?” 羞恥心和對未知的恐懼讓他慌張地去拉自己的褲子,沉重的鐐銬卻拖著他的雙手動彈不得。 鬼使神差中,陸雍和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神秘人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只能委屈你先受苦一陣,再干干凈凈地走了?!?/br>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的猜測,黑暗中,響起了某種讓人膽寒的剪子聲。 如果說陸雍和此前的恐懼已在持續(xù)一年的折磨中轉(zhuǎn)換為了絕望,那么這一刻,新的恐懼鉆入他的每個毛孔,讓他切身體會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徒勞無功地試圖后退,鐵鏈的聲音在黑暗中嘩啦作響。 “別碰我,別——啊啊啊啊啊??!” 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痛苦,他這一年來反復承受的所有折磨,即便是把所有加起來,也不敵眼下這一剪。 陸雍和的慘叫只起了個頭,后邊啞然無聲。 血液直沖大腦,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恐懼的作用更大,他忽然暴起,用力推開面前的人,連褲子也來不及提,跌跌撞撞往門外逃去。 溫熱的鮮血順著大腿根往下流淌,他不敢去摸,不敢去確認身體的一部分是否還在。 他不敢回頭,不能停留,也不敢呼喊,怕引來對方同黨,只能以雙手摸索著粗糙的墻壁,一門心思往前逃跑。 只有跑出去,才有活命的機會…… 漆黑的甬道里,陸雍和的心跳聲有如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