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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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人在宮中,就會走那條宮道去給瑞曦宮上完早朝的天壽帝請安。風(fēng)雨不停。 除了金鑾殿和后面的瑞曦宮,她再也找不到第三個值得關(guān)注的目標(biāo)。 少年每日守在樹上,究竟在看什么? “公主!快下來吧!樹上風(fēng)大,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可就糟了……”喜寶輕聲說。 秦秾華達(dá)到目的,不再留戀,抓著樹干小心下了樹,喜寶等宮人七手八腳地扶著她落地。 “公主……您什么時候?qū)W的爬樹?。俊毕矊殕?。 “會走路自然就會爬樹?!鼻囟屓A神色淡然,將擦過手的手帕扔給喜寶:“走吧?!?/br> “我們還要去哪兒找九皇子?” “不找了,回宮。” 喜寶一愣,還未來得及問,公主已走向摘星宮大門。 他只能低頭:“……喏。” …… 鳳轎停在梧桐宮門前,秦秾華走進(jìn)空無一人的正殿。 宮人們都被發(fā)動去找人去了,宮里冷冷清清,喜寶一臉尷尬地蓋上茶壺的壺蓋,說: “公主您等等,奴婢去燒點熱水?!?/br> “不必了,你在門外守著,找到人再來稟報?!?/br> 喜寶行禮離開后,秦秾華隨手拿了一冊書,靠在炕桌上看了起來。 偶然翻開的一頁,恰好是《莊子·應(yīng)帝王》篇。 “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 “淵有九名,此處三焉?!?/br> 淵有九名,而天道以九制。 她為少年起名為淵,期望頗厚。即使他是一匹孤狼,她也有信心把他馴服。 她會養(yǎng)狗,所以也能養(yǎng)狼。 只要她愿意,她既能將狼養(yǎng)成人,也能將人養(yǎng)成狗。 整冊《莊子》看完,窗外天色已蒙上一層灰黑,秦秾華正打算點上燈,結(jié)綠忽然急急忙忙跑了進(jìn)來。 “公主!找到了!” 秦秾華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點上燈火,又將翠鳥銜花紋燈罩蓋回?zé)襞_。 回過頭時,烏寶和喜寶已一左一右架著少年走了進(jìn)來。 他依然穿著白日的錦衣華服,只是錦衣已有多處劃破,從頭至腳灰撲撲一身,也不知道從哪兒摸爬打滾回來,肩膀上還沾著一片枯黃樹葉。 “回稟公主,我們在康穆門找到了九皇子!他一直藏在尚衣監(jiān)出宮的馬車下,差點就出去了……”烏寶說。 “知道了,你們出去吧?!?/br> “可是……” 烏寶和結(jié)綠都擔(dān)憂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少年。 “出去吧?!鼻囟屓A說。 “……喏。” 二人離開后,秦秾華向少年招手:“過來?!?/br> 少年在原地站了片刻,遲疑地挪著腳步走了過來。 秦秾華輕輕牽起他裹著紗布的右手:“傷口裂了,不疼嗎?” 她抬眼,凝視他沉靜的黑紫色眼眸。 “你想出宮?” “……” “等上元節(jié),阿姊帶你出宮?!?/br> 她起身,牽著少年往殿外走去,他的腳步只在一開始有少許凝滯,之后一路順暢。 秦秾華將他帶到寒酥池,在池邊守著他再泡藥浴。 藥浴更衣后,她把人重新帶回寢殿,結(jié)綠托著盛有長巾的木盤走來。 “公主——” “你下去吧?!?/br> 結(jié)綠欲言又止,看了少年一眼,端著托盤下去了。 秦秾華讓少年坐在她的梳妝鏡前,手拿長巾,輕輕擦拭少年的一頭濕發(fā)。 銅鏡中的少年面色白皙,臉上細(xì)碎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只剩下淺粉色的痕跡。他安靜坐著,**的烏黑碎發(fā)后,一雙清澈發(fā)亮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 “大朔國姓‘秦’,皇子字輩是‘曜’,今日皇后叫我去參考你的擇字名單,我選了‘淵’字。從今往后,你就是九皇子秦曜淵?!?/br> 少年沒有反應(yīng),但是她知道他在豎著耳朵認(rèn)真聽。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 她彎下腰,扶著他猛地繃緊的肩膀,對鏡中的他笑道: “……秦,秾,華。你要永遠(yuǎn)記住這個名字。” “……” 秦秾華打開梳妝柜,挑了一條發(fā)帶給他系上。 墨紫色的發(fā)帶,很配他的眼睛。 她系好發(fā)帶,朝殿外喊了一聲:“結(jié)綠?!?/br> 結(jié)綠立即從門外快步走進(jìn):“奴婢在。” “九皇子的月例送來了嗎?” “送來了?!?/br> “把它都拿來。” 結(jié)綠應(yīng)喏,沒一會就帶著銀子回來了。 秦秾華拿起桌上的祥云紋妝奩木盒,傾倒出里面的發(fā)釵發(fā)鈿,將月例放在木盒里,一并交給了少年。 “你的月例,今后由你自己管理。你的東西,你的過去,阿姊不會刨根問底?!?/br> 她望著少年沉靜專注的眼眸,柔聲道: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明白,‘阿姊’這個詞的意義?!?/br> …… 梧桐宮后院的一間耳房開門,一個一跛一跛的身影拖著沉重的麻袋走出。 身材高大的醴泉站在屋檐陰影下一話不發(fā),黑色的眼罩遮著右邊盲眼。 烏寶抱怨道:“這宮里的刀一點都不好使,我托你給我從宮外定制的刀什么時候才能拿到?” 醴泉言簡意賅:“下個月?!?/br> “勞煩醴泉哥哥催他快點,一把殺豬刀罷了,不用磨成尚方寶劍。我這兒還等著用呢?!?/br> 醴泉接過烏寶手中麻袋,面無表情道:“知道了。” 烏寶摸了摸后腦勺,露出樸實憨厚的笑容:“那就拜托醴泉哥哥了,我還要擦地洗桌子,便不送了?!?/br> 醴泉扛起麻袋,消失于夜色。 仿佛從未出現(xiàn)。 烏寶轉(zhuǎn)過身,一高一低地走進(jìn)燭光昏黃的耳房。 他哼著輕松愉悅的小調(diào),提起水桶沖洗石磚鋪就的地面。 水流一**流向門外,匯聚在狹窄水溝中,流向烏寶在后院開辟的一小塊菜地。 月光下,水流潺潺,染著鮮紅。 …… 月亮始終在天上,有時卻要扯過烏云戴作面紗,讓天地一切都變得黑黝黝,霧蒙蒙。 深夜的朔明宮,宮人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只剩值守的站在門口吹冷風(fēng),遇上個好主子的,還有一襲薄被可以御寒。 后宮之中最為奢華的妧憐宮依然燈火通明,為了隨時響應(yīng)宮殿主人的要求,妧憐宮一天十二時辰永不落燈,光是每月燈油的花費就令人瞠目結(jié)舌。 憐貴妃在心腹宮女墨書的攙扶下,打著哈欠步入金碧輝煌的寢殿。 “娘娘既然困了便早些睡了吧?!蹦珪f。 憐貴妃懶洋洋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周貴回來了嗎?” “回娘娘,現(xiàn)在子時了。周貴還未回來?!?/br> “哼……事情沒有辦成,還敢在外耽擱這么久,他若回來,就讓他在院前跪著?!?/br> “喏。” “泰兒睡了么?” “六皇子睡下了?!?/br> “嗯……近來天寒地凍,讓泰兒身邊的人多注意些,別由著皇子貪涼貪玩。泰兒若是著涼生病,他們一個個都脫不了干系?!?/br> “娘娘放心吧,六皇子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身邊的宮人都盡心著呢?!?/br> 墨書服侍憐貴妃在床上睡下,吹了燈,慢慢退去。 憐貴妃合上眼,睡意漸漸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