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你是袁星洲嗎?”司機師傅從倆人上車后便欲言又止地往后看,這下聽他說話,終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袁星洲:“……” 葉淮:“……” 袁星洲沒想到倆人在外面走了半天,最終會在晚上,還是在出租車里,被司機大哥給認出來。然而他們現(xiàn)在就要回劇組的酒店了,倒也沒必要繼續(xù)隱瞞。 “是的?!痹侵扌χ姓J,又詫異道,“師傅,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倆上這胳膊明顯不是上年紀的人,后來你一說話,我就聽出來了。”司機師傅從后視鏡看過來,靦腆地笑笑,“你們是在拍真人秀嗎?有沒有攝像頭?” “沒有攝像頭,我們就出來逛逛而已。”袁星洲道。 “好的,好的?!彼緳C欲言又止道,“我女兒特別喜歡你,天天放你的歌,你看我車上……” 他打開藍牙,音響里立刻響起了那首袁星洲跟周泉合唱的《halloffame》。 袁星洲:“……” “她房間里貼了張你的海報,那么大一張,什么抱枕啊,小扇子啊,也都是你的頭像,那天出門給我買煙,好家伙,扛回來一個人立牌……” 司機似乎為了小女孩的這些舉動又無奈又好笑,對袁星洲道,“現(xiàn)在我們家吃飯,你還有個位置,就站旁邊看著……孩子要是不聽話了,她媽就舉著雞毛撣子去你那,保準兒好使!” 袁星洲:“……” “?。恐x謝……”袁星洲有些哭笑不得,甚至面對粉絲家長時,還有點莫名地心虛,“謝謝你們,那個,要是我那牌子管用,您盡管揍就行……” “不會不會,”司機哈哈一笑,正好前方紅燈亮起,他停車等候,便從隔板里拿下一個信封,小心翼翼地遞了過來,“那個,不知道行不行,你能給她簽個名嗎?” “能。”袁星洲笑笑,伸手接過來。 信封里裝著的是自己在《迷城》里的劇照。小軍官身板挺直,駐足在深秋的街道上。道路兩側(cè)的樹葉半黃半綠,光線被一側(cè)建筑切割,而他正好站在明暗交接之處。 這照片顯然是從商場的照片打印機里打出來的。 司機看樣四十出頭,他的女兒應該是十幾歲的年紀。袁星洲不知道當自己的照片一點一點滑出來的時候,小姑娘是何等雀躍,又是如何把這不值錢的照片小心放入這種香香的信封中的。 葉淮看也湊過來看,小聲道:“她真的很喜歡你?!?/br> “嗯?!痹侵掭p輕應了一聲,卻又想到自己待發(fā)出的聲明,內(nèi)心復雜地點了點頭。 “她叫什么名字?”袁星洲道,“我給她寫個to簽。” 司機師傅將女孩的名字講給他聽,袁星洲便低頭,將每一張照片的后面都寫上寄語和簽名。 “她學習很好,”司機又跟倆人分享,言語間滿是驕傲之情,“還特別懂事,也不跟同學攀比,我跟她媽給她零花錢,她都攢著了,頂多買買你的飲料。” “飲料不要再買了!”袁星洲忙道,“心意領(lǐng)了,好好學習要緊!考個好學校!” 司機哈哈大笑起來。 袁星洲便低頭簽名,翻到后面,發(fā)現(xiàn)有張照片是自己上《偶像戀愛季》時,在篝火旁的彈唱的照片,身邊便是葉淮跟另一個嘉賓,當即把筆遞給葉淮,示意他也簽一下。 葉淮笑著接過來,然而在下筆的時候,卻又猶豫了一下,晃了晃手腕,把筆給遞回來了。 袁星洲:“??” “你的粉絲不一定喜歡我?!比~淮云淡風輕道,“你自己簽就行。” 袁星洲:“……” “你是不是……”袁星洲頓時明白了,“你都看到了?” 路程不遠,車子很快停在酒店門口。袁星洲把信封遞回去,跟葉淮下車,司機卻說什么都不要車費。 袁星洲只得沖人再三感謝,待車子走遠后,他卻立刻回頭,盯著葉淮。 葉淮沒有否認。 “很正常啊?!比~淮笑道,“這不是很常見的嗎?!?/br> 袁星洲:“……” 倆人回到酒店,小呂見他們平安歸來,給葉淮講了下明天拍攝的安排,便識相地退了出去。 袁星洲自從葉淮承認自己知道后便一直沉默,回來后二話不說去卸妝,又從洗手間沖出來,一邊擦手一邊拿手機。 “你不要發(fā)微博!”葉淮剛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看見,立刻大聲道,“我都知道了,沒關(guān)系的!” 袁星洲沒理他,然而手機用了整天,此刻電量告急,只能先從包里翻出數(shù)據(jù)線充電。 “真的,你不要沖動?!比~淮來不及去卸妝,無奈地跟在他身后,勸說道,“李芫姐都跟我說了,粉絲之間的爭執(zhí),不至于的?!?/br> “你不至于我至于?!痹侵迍倓傁茨樀臅r候動作太大,前額的發(fā)梢都被打濕了,這會兒氣哼哼地坐在沙發(fā)上,撇開臉。 沙發(fā)一側(cè)的墻壁是鏡面的,映出他白潤的臉蛋和漂亮的眼睛,因為這會兒神色有些冷,看起來還有點孩子氣。 葉淮卻仍帶著老年妝,皺巴巴蹲在沙發(fā)前,仰頭看他。 “哎,”葉淮正好扭頭,看到倆人的這番對比也愣了,“爺孫戀。” 袁星洲:“……” “別鬧了……”袁星洲知道他在逗自己,捂住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你還生氣嗎?”葉淮問。 “我沒有生氣?!痹侵薜溃八懔?,我先不發(fā)了,你去洗洗臉,咱倆還沒吃飯呢。” 葉淮笑笑,這才去卸妝。半小時后,酒店送餐過來,袁星洲跟葉淮都換了衣服,湊一塊吃飯。 “我不是生氣。”袁星洲道,“更不是生你的氣,你又沒做錯什么,我就是……就是不喜歡這樣?!?/br> 肚子里有了東西之后,似乎緊張的情緒也緩解了不少。袁星洲這一天始終在考慮這件事,自己也猶豫過,似乎不出聲才是最安全的,尤其是葉淮表示沒關(guān)系之后,他的那份表達便顯得有點多余。 然而這會兒冷靜下來一想,并不是這樣。 “我以前一直被人罵,被原澄粉罵,被團里的粉絲罵,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了,他們就攻擊我……”一個動作、一個表情都會很輕易的成為別人嘲笑的點,有時候甚至僅僅是因為他在那,便會遭到旁人的鄙夷。 “我其實很害怕……我之所怕原澄,也是因為他的粉絲罵我最兇。有件事說起來有些丟人,”袁星洲道,“之前我有次參加活動,在后臺聽說原澄一會兒到,我嚇的嘴唇都白了,手腳冰涼的那種?!?/br> 當然后來原澄沒有出現(xiàn),而袁星洲提心吊膽半天,最后竟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那是一種精神折磨,他曾刻意去訓練自己,專門挑著那些難聽的評論看,試圖磨煉自己的抵抗性。也曾自我勸說,做明星嘛,掙的就是這個錢。 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心里會忍不住怨恨,原澄方明明知道這一些,為什么不能澄清? 如今他也站在了這個位置上,才明rou絲生態(tài)并不是那么簡單的。在牽扯到各方勢力時,利益最大化永遠是最先考慮的問題。 “我不想做第二個原澄,”袁星洲道,“我的粉絲,跟他的粉絲沒什么不一樣,甚至不少人就是他的粉絲爬墻過來的。他們今天攻擊你,攻擊團隊,明天也會攻擊別人,攻擊另一個‘我’?!?/br> 葉淮早上接機時,看到了網(wǎng)上的討伐信息,無數(shù)的私信和艾特,各種難聽的字眼。他自然很生氣,以前的時候,看不慣的就懟回去了,然而現(xiàn)在顧及到袁星洲,便縮手縮腳起來。 再一想,自己的確有點過氣的架勢了,去年回國時候多轟轟烈烈,現(xiàn)在這番對比,便有多糊。 “我們被饒進了一個怪圈。”葉淮今天甚至也覺得自己配不上袁星洲了,這會兒一想,又明白過來,“粉絲有他的期望,他們在定制需求,而我們無法總是達到他們的理想標準?!?/br> “是的,不僅僅是為了你?!痹侵薜?,“這是粉絲、團隊、跟我之間……話語權(quán)的爭奪?!?/br> 袁星洲曾羨慕過周泉,然而現(xiàn)在他明白,他的粉絲不可能自發(fā)形成那種健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因為時代變了, 周泉他們?nèi)丝扛杌穑日鞣氖谴蟊妼徝?,再培養(yǎng)核心粉絲。而現(xiàn)在正相反,是粉絲先選擇了偶像,再反推給大眾……模式完全相反之下,粉絲主導了生殺大權(quán),這個偶像不聽話,他們完全可以踢掉轉(zhuǎn)而換新的。 流量一代接一代,偶像們成了噤若寒蟬的金絲雀,但實際上,粉絲卻未必是真正的贏家,他們獲得的信息十分片面,假如再有職業(yè)團隊從中引導,這個龐大的群體不過旁人手中的一把刀。 葉淮不說話了,袁星洲安靜地等著,把手機放在桌面上。 理論跟實際是完全兩條路,他內(nèi)心再想做的事情,假如所有人都反對,他也很難堅持。 “我很高興?!边^了很久,葉淮才抬頭看他,漂亮的眼睛彎了彎,“哪怕你的動機里,有一點點是為了維護我,我也特別特別高興?!?/br> “當然,”他又接著補充,“我更高興的是,你愿意跟我分享這些,我支持你?!?/br> 袁星洲頓時松了口氣,看著葉淮,又有些感動。 “我愛你?!痹侵薜溃澳闶俏业募胰??!?/br> “我也愛你?!比~淮笑了笑,“我也遇到一點麻煩?!?/br> 袁星洲認真地看著他。 “我跟韓川不太合,”葉淮道,“最近狀態(tài)也不好,拍的太爛了。我可能是受他影響……嗯,也可能我本來就爛……” “你很好!不要聽他的!”袁星洲心想終于說出來了心里松了口氣,又有些哭笑不得,“我以為什么大事呢,提心吊膽一整天?!?/br> “這還不大嗎?”葉淮瞪大眼,理直氣壯道,“他說我演戲爛!讓我上綜藝去賣臉!” “那他想賣還沒得賣呢!”袁星洲好笑道,“韓川這人出了名的小心眼,下次他再拽,你說還好自己起點高,走得是傅盛的路,不用混上十幾年才當男主?!?/br> 韓川跟傅盛是同學,然而傅盛影視雙帝到手的時候,韓川還在當萬年老二。 “你這嘴也太毒了……”葉淮終于聽到有人跟自己一塊吐槽了,頓時解氣不少,又問:“那萬一十幾年后我還不如他呢?” “到時候誰知道他在哪兒。再說了,我們年輕,慢慢熬唄。”袁星洲惡毒道,“萬一熬到他嗝屁了,我們就去墳頭上燒給他?!?/br> 葉淮:“……” 葉淮這下徹底笑瘋了。 “過來,”袁星洲也笑,拿起手機晃了晃,道,“幫我修改一下,粉絲里還有小孩子,哎不要親!先幫我改得溫柔一點。” 第二天一早,袁星洲又趕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去,登機之前,他將最終的內(nèi)容,放在了草稿箱里。 早上八點,各個城市又打開了忙碌的一天,上班族們穿梭在寫字間里,忙著接打電話,拜見客戶,訂正合同……學校里響起第一節(jié) 課的鈴聲,學生們打開書本。 路邊的老大爺吃過早餐,提著茶壺出來下棋。 袁星洲仍在天上,葉淮看著時間,登入他的賬號,替他點下了發(fā)送鍵。 “今天是我出道的第8年。 8年前,我19歲,參加節(jié)目出道,簽約后被雪藏。 兩年后我21,加入男團star,成為其中一員。 再兩年后團隊解散,我23歲,開始轉(zhuǎn)型做演員,到今天,正好4年 ……” “這一段太啰嗦了,”前一晚,袁星洲寫一段在群里發(fā)一段,跟李芫商量,李芫建議他精簡一點,最好一兩句,表達一下意思,“意會即可?!?/br> “我不要意會?!痹侵奕涡缘?,“能明明白白把話說明白,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干什么?!?/br> “這樣沒有逼格?!崩钣鲇痔嵋庖?,“你見哪個明星自己總結(jié)這些的?” “這樣才能說明我很成熟,我從業(yè)八年,什么都見過了!”袁星洲道,“我不是三十歲的孩子了,又不是巨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