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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默隨著時間的流淌越來越粘稠,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人群的眼光已經(jīng)越來越怪異,甚至有心如明鏡的,眼神已經(jīng)從祝福新人變作了期待好戲登臺。 梁淺只覺得每一分一秒的死寂都如同劃在他心上的傷口,他默默忍受著,直到他被這沉默劃爛了整顆心臟,他覺得自己再不開口就要心痛而死了:“懷葉……” 求你說愿意吧。 求你。 哪怕是騙我的。 “我愿意?!彼曇舨淮?,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梁淺怔住了。 他只覺得自己什么都聽不見了,雷鳴般的鼓掌聲,近在咫尺的李海遙的綴泣聲,還有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他什么都聽不到,腦海中茫茫地回蕩著的,只有她放才輕輕說出的三個字。 她說,她愿意。 他連神父要求親吻新娘都未曾聽到。 直到他被竇懷葉伸手拉下,視線中突然撞進新娘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梁淺才陡然地紅了眼圈,他看見他如今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妻子正隔著一層薄薄的頭紗看他,那雙美麗得如同綠寶石一般的雙眼正看著他。 她的眼里沒有別人。 竇懷葉在兩人呼吸的交纏之間,輕聲對他說: “梁淺,我陪你到禮成。” “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的。” 不顧全場驚呼,梁淺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抖著白西裝的袖口,輕輕地撩開了她的面紗。他看見竇懷葉順從地低下頭,對著他漏出一段瓷白的后頸。 他慢慢地將她越摟越近,裝作沒有看見她袖口下露出的那一小節(jié)雪亮的匕首。 梁淺在恍惚間想著,要是就這樣死了,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的愿望全部都實現(xiàn)了,為父親報仇,娶竇懷葉,就算活得再長,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像他梁淺,想做的的事都能做到的。 他閉上眼睛,吻上了妻子顏色濃烈的唇。 竇懷葉能感到有水漬打在自己的臉上,她在白紗圍繞間看見梁淺的俊美的容貌,那副潔白的頭紗將他們兩人輕柔地籠在與世隔絕的空間里,梁淺在只有她能看見的地方,在吻上她的時候,哭了。 他微微離開她的唇瓣,眼眸與嘴唇一樣濕潤,他注視著她,那模樣看起來甚至有些卑微。 他問她: “竇懷葉,你還愛我嗎?” 竇懷葉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側開了身子與他拉開了距離。 那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已經(jīng)全部滑了出來,新娘白皙的手指捏住了刀柄,修長的食指按在刀身上,用力到指尖泛白。 她在梁淺的唇即將離開之時又重新追了上去,重新含住了他蒼白顫抖的下唇。 起哄聲絡繹不絕,果真是什么樣的鑰匙進什么樣的孔,新郎風流薄幸,新娘不是省油的燈。 梁淺全身都僵住了,一時間竟然不敢動作。 接著他便看見她笑了,饒是日日相對,梁淺也被那個笑容之美所震驚。 他看見透過彩繪天窗的天光落在竇懷葉的臉上,照亮了她臉上每一處陰影,就連因為病痛而瘦得凹陷下去的地方都被溫柔的光線填滿,她顯得那樣年輕,那樣溫柔,就像是他第一次在南方濃烈的陽光下見到她那樣。 她是一朵美麗得耀眼的白薔薇,即便在污泥里,也能叫人一眼萬年。 竇懷葉咬了咬他的唇珠,輕聲說: “梁淺,我多希望,我不愛你了?!?/br> 梁淺在她舉起匕首的前一秒閉上了眼睛。 可預料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隨著懷中的熱度一瞬間抽離,梁淺驚訝地看見,那把閃著銀光的輕薄匕首,隨著新娘的白手套,一齊深深扎進了站在一旁的,帝國首相的胸口。 第103章 章一百零二 斷線 死寂。 一陣來自于哪位貴婦的尖叫打破了這場死一般的寂靜,像是真正的戰(zhàn)爭開始前的號角。 吳歸遠眼中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接著便被某種惱怒所取代。 那惱怒藏得很深,除了近在咫尺的竇懷葉之外無人能看見,帝國首相的憤怒并不與性命垂危有關,卻是來自于不敢置信,吳歸遠的在這個瞬間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竇懷眠背叛了自己,他握住深深沒入呢子西裝的刀柄,偏頭看了一眼坐席中滿臉震驚的竇懷眠。 李海遙被嚇得渾身僵直,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自己這位病弱的侄媳婦竟然會在婚禮當場襲擊自己的未婚夫,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終日被囚禁在家的女人并不是什么依附男人而生的菟絲花,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果決殘忍的女軍官。 竇懷葉的刀刃在其中轉了轉。 鋒利的尖刃觸感空空的,并沒有刺到實物的感覺。 防彈衣,竇懷葉瞇起眼睛,沖著吳歸遠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男人真是時時刻刻都保持著相當?shù)木瑁呐卤砻婵雌饋碛稳杏杏?,心中卻從未有過一絲一毫對待他人的信任。 防彈衣又如何,竇懷葉冷笑了一下,輕而易舉地扭開了老男人握著刀柄的手,每一代軍用防彈衣的樣品都從她手上經(jīng)過,她竇懷葉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弱點在哪里。 吳歸遠今日為了套上正裝,在內(nèi)里無法襯進陶瓷材質(zhì)的防彈衣,于是便穿著竇懷葉親手設計的尼龍薄款,這種經(jīng)由特殊處理的尼龍布雖然可以分散子彈擊中的能量,對于尖端壓強的耐受力卻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