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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絕體絕命在線閱讀 - 第174頁

第174頁

    “老子沒不承認(rèn)!”鬣狗也開始吼叫道,男人年近不惑,卻因為常年的風(fēng)吹日曬而比同齡人老上許多,他傾身過來的時候,周浦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頭黑發(fā)里夾雜的銀絲:

    “老子把腦袋夾在褲腰帶上討生活,你以為是為了什么狗屁國家大義,我就是為了保全家里那幾張嘴能不餓死!現(xiàn)在秦島失守了,你還讓我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坐著,老子怎么能坐得??!阿深,”鬣狗突然換了從前兩人還是平級時的稱呼,“就憑從前叫過你一句阿深,鬣狗叔跟你說一句實話,從前五分隊帶著你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你年紀(jì)小,總愛明里暗里地照顧你,就算你那張臉再臭也覺得你是個面冷心熱的好孩子,可后來你對著阿鷹做的那事兒……”鬣狗瞥了一眼周浦深的神情,如愿以償?shù)乜匆娔腥说哪槨八ⅰ钡匾幌掳琢耍?/br>
    “那事兒,叫五大隊的兄弟們都心寒了?!?/br>
    周浦深只覺得鬣狗現(xiàn)在提起這事兒,無異于用一把尖刀往自己心口上戳,他勉強(qiáng)扶住了桌子才止住了發(fā)軟的腳:“你想說什么?!?/br>
    “阿鷹他還有父母呢,在那個世道里難得還有那么個雙親俱在的,就這么被你給毀了?!摈喙房匆娭芷稚畎l(fā)白的嘴唇,其實也有些心虛,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我現(xiàn)在不想叫你給毀第二次,一等兵鬣狗,”他站正了,抬手敬了個禮:“正式申請調(diào)離第五分隊,前去秦島支援。”

    周浦深一指門口,臉色白得像紙:“滾,自己去駐守憲兵那里領(lǐng)罰?!?/br>
    “阿深!”鬣狗目眥欲裂,幾乎要把那雙渾濁的眼睛瞪出血來,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哀求:“阿深,你看在從前,從前鬣狗叔帶著你的份上……”

    周浦深狠狠地將手邊的木質(zhì)椅子砸了過去。

    鬣狗終于走了。那張椅子擦過了他的臉,接著撞在營房脆弱的墻壁上四散成了碎片,周浦深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無力地揪起了自己的頭發(fā)。

    他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岑路在營房里一直等到了月彎如鉤,該來的人依舊沒回來。

    他躺在鋼絲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最近好不容易才睡習(xí)慣了的這張床又開始硌得他背疼,回復(fù)郵件里的“沒找到”更是叫他心急如焚。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原本和他和平共處了許久的頭疼又開始發(fā)作起來,可如今他已經(jīng)知曉了這病痛的來源,岑路不在和它對抗,反倒是試圖走進(jìn)那一團(tuán)霧似的過往,可無論他如何回憶,卻再也想不起和顧邀明有關(guān)的其他記憶。

    他可以確定,他最后一次見到那位長輩,就是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

    可當(dāng)初顧邀明進(jìn)門之后父親便帶人回了房間,至于他們在房間里談了什么。岑路不想也知道,多半是交代后事。

    顧邀明那樣的人,無依無靠,只身從邦國來到異國他鄉(xiāng),最后卻落得那樣的下場,最后僅剩的,也不過是一份禍國殃民的手稿。

    岑路記得來前線之前,在帝工大的資料室查詢到的蛛絲馬跡。

    血銀……爆炸……釋放能量……

    他努力地拼湊著少年時顧邀明說過的寥寥數(shù)語。

    關(guān)于顧邀明的研究記載十分稀少,可結(jié)合元老院從前發(fā)瘋似的尋找顧邀明的遺稿來看,岑路幾乎可以確定,顧邀明的研究與制造新型武器有關(guān)。

    可到底是什么樣的武器,能讓整個帝國高層不惜代價也要找出來。

    他們又是為了什么要作出這樣的武器。

    自己的父親,又到底將老友的遺稿藏在了哪里,身死之后托付給了誰。

    父親……

    漸漸地,記憶開始撕扯他的身體,腦袋里他人輕蔑的目光與岑柏被吊在房梁上微微搖晃的身影接連在他眼前閃過,岑路就快要分不清哪些是虛假哪些是真實。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本能地朝上空伸出雙手,可卻什么都抓不到。

    父親……你當(dāng)初答應(yīng)他的時候,可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心痛或是頭疼,岑路已經(jīng)分不清讓他喘不過氣來的罪魁禍?zhǔn)住V芷稚畈辉诘哪切┤兆永?,他有無數(shù)次想過一了百了,就讓腦袋里那些嘈雜而尖銳的聲音淹沒他的理智,仿佛放逐自己到了彼岸,便再也不會有痛苦追上他了。

    可每每到最后,他卻依舊強(qiáng)撐著一口氣,勉強(qiáng)找回一絲理智,岑路不斷地告誡自己,這世上,他還在等著你。

    如果自己也瘋了,還有誰能制住那個小瘋子。

    岑路抽著冷氣,勉強(qiáng)從床上滾到了地上,他鉆進(jìn)那條薄薄的被子,讓周浦深的氣息包裹住自己的每一寸皮膚,仿佛如此就能讓他確定身在此岸似的。周浦深的氣息,周浦深的吻,周浦深炙熱的身軀。

    他是他風(fēng)中飄搖的燭火,是深海里搖曳的船帆,是他心臟上,一條褪不去的刻痕。

    這些天周浦深在忍耐,他又何嘗不是。

    當(dāng)周浦深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岑路正在用他的被子將自己裹成毛毛蟲。

    周浦深呆住了,有些尷尬地退后了兩步,咳了一聲。

    被子里的人絲毫沒有意識,依舊在情人的氣息里不斷掙動,岑路沉迷于此,連本尊越靠越近也沒發(fā)現(xiàn)。

    周浦深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為了考試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等到見了監(jiān)考官才發(fā)現(xiàn),人家已經(jīng)給他把答案寫好了似的。

    他紅著臉咳嗽了一聲,敲了敲墻壁:“哥哥,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