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周浦深只覺得心口里的那顆器官已經(jīng)橫沖直撞得要叫人聽見了,他不得不蹲下了身,用手緊緊按住胸膛都沒用。 他說不清自己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沒來由地就是不敢抬眼看沐浴在月色里的那人,少年兵似乎是第一次知道“羞愧”兩個字該怎么寫,陡然間就意識到了自己手里的軍用包臟得不能入眼,于是用力地將它甩到了身后。 周浦深仔仔細細地審視著身上的每一寸肌rou,就連從前團長來檢查時也沒這么在意過。少年越檢查就越是覺得自己污糟,背心和迷彩褲上濺得都是泥就不說了,黑發(fā)油油地貼在頭皮上,兩天沒洗澡還出了那么多汗,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人嫌棄。 他太臟了,臟得就算給里頭的那人瞧一眼,周浦深都怕作踐了他的眼睛。 聲控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狂躁的心跳聲影響的,兀自又亮了些,欄桿背后的人睡得很淺,少年輕哼了一聲,伸出被壓麻了的左手揉了揉眼睛,就那么張開了薄薄的眼皮。 像是野兔子肚皮上最暖的那塊毛的顏色,周浦深在與他視線相接時,腦海里突然蹦出了這么一句話。 那時候周浦深還沒岑路高,那少年不知道,有些人,看了一眼,就能讓人心甘情愿地搭進自己的血和rou,直到為了他化為灰燼為止。 第79章 章七十八 試探 空氣靜得落針可聞。 那廊燈閃著暖黃色的光,照亮了少年兵窘迫的半面。他低著頭站在欄桿面前,像是傻了似的絞著手,眼神躲躲閃閃地不敢看監(jiān)牢背后的人。 岑路依舊躺在那兒,瞇著眼睛打量來人的相貌。小少年看起來甚至比他還要小上兩三歲,瘦瘦的個頭不高。 飽懷好奇心的未來科學(xué)家想瞧他的臉,可無論他用什么角度打量他,那孩子都十分固執(zhí)地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像是生怕被看見臉似的。 難道是個丑八怪?岑路更好奇了,他這兩天鬧了半天才給他派來的新人可不能叫他見了就倒胃口吧,于是岑路故意和他說話:“你是新來的吧,怎么這么小年紀,能勝任這份工作嘛?” 聽那小大人的口氣,到不像是個階下囚,反倒是在打量自己新來的保姆。 周浦深有些愣,心臟因為他開口說話而跳得更快了,他怕冷落了對方,于是快速地抬頭和他對視一眼意示自己聽到了,又接著埋回頭去做鴕鳥。 可岑路已經(jīng)借著目光看清了他的臉,不由得怔了怔。 他在這兒也被關(guān)了兩三個月了,自詡見過來來往往的兵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不論家住何方年紀幾許,都是個頂個的高大威猛,皮膚因為常年的日曬而呈現(xiàn)一股蜜色,卻沒一個比得上眼前這個惹眼。 少年一張瓷白的小臉怯生生的,眉毛像畫過了似的黛如遠山,雙眼皮下面一雙占了半張臉的黑眼睛被眼睫蓋住,尖下巴安在脆生生的細脖子上,漂亮得連女孩子都自嘆不如。 岑路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目光,他想,這孩子現(xiàn)在是還小,要是以后也能練得渾身都是肌rou,那不就是活脫脫的金剛芭比嗎。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絲毫不在意處境地輕聲笑了起來。 周浦深愣愣地看著少年在銀輝下散發(fā)著一層光暈的笑臉,以為他是在笑自己的打扮,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階下囚,登時就紅了耳朵。少年兵此刻甚至有些慶幸現(xiàn)在是夜里,欄桿后面的少年看不見他羞愧的臉色。 周浦深沉默著,彎下腰撿起那個給他帶來了恥辱的軍用包,默不作聲地就要朝門外沖。 這里真是太糟了,周浦深無聲地想著,雖然這兒物質(zhì)條件好任務(wù)輕松,可方才那個帝國囚犯給他的感覺糟糕透了。 他終于沖出到了單人監(jiān)獄外面,外頭的空氣裹著雨后的涼意沖進他的肺里,可卻絲毫沒有減輕他心里的那股燥熱,心口依舊”咚咚“地跳著,耀武揚威地向他昭顯著存在感,那人躺在床上玩世不恭的殘像還停留在少年眼前,無論他無論如何努力都揮之不去。 你怎么這么小年紀? 他問他,俊秀的臉上帶著沒有惡意的探究和好奇。 周浦深死命地敲了自己一個板栗,憤憤地抓起包跑進了雨幕之中。 周浦深知道自己是外籍士兵的事兒捂不了多久的,而他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成為眾矢之的。 可當他被人高馬大的駐扎兵按到在地,并且被人用背心擦了鞋底的時候,少年麻木的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鮮少的憤恨。 他死命地梗起脖子,十指都扣進了泥土地里,指尖上蹭出了血都沒注意,周浦深只是死盯著遠處關(guān)著那人的監(jiān)牢,像是生怕他會從窗子里探頭看到自己的蠢樣似的。 他身上的大兵見了他的樣子,順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當即就嗤笑了一聲,干干脆脆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瘦弱的少年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成年男人的體重整個地壓在他的胸膛,那人還惡意地翹了個二郎腿,自己著力的面積更小。 周浦深被他壓得出氣多進氣少,喉頭一股腥甜味,可這倔小子就是一聲不吭。 戡瘠山到底是關(guān)押重犯的地方,駐扎兵的身體素質(zhì)要比其他地方高處不少,周浦深憤懣地將臉埋進泥土地里,他還以為自己有多強,到頭來還是被帝國人按在地上的份。 坐在他身上的那人姓李,周浦深不知道他叫什么,但知道他和帝國皇族是一個姓。雖說能被送進深山來做監(jiān)獄兵的李怕是被稀釋過了八百倍的國姓,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戡瘠山監(jiān)獄駐扎的這個小兵團里足以讓每人都叫他一聲李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