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岑路低頭望著那只喝了一半的椰子,沒有接話的意思,只是眉頭蹙得死緊。 “只是這幾天,小周又有恢復他小時候模樣的苗頭了?!眲⒋婕翰粨u扇子了,刻滿皺紋的雙眼有不易察覺的擔心:“一句話都不說,要不是一整個大個兒在那成天的散發(fā)煞氣,誰能注意到還有這么個人啊?!?/br> “我去找他談談吧。”岑路打斷了老爺子一大段意有所指的話,他已經(jīng)快要失去耐心了,索性就滿足了他的那點小九九,這還痛快點兒。 “行啊,晚上七點。艇長……劉之渙那個兔崽子說了,在島上南邊兒的空地辦個晚餐,你去那里就行,小周肯定在。”岑路的態(tài)度正中劉存己下懷,這便嘩啦地全說了。 “我知道了。”岑路回答道,端起椰子就準備走,“我回去準備下,換件衣服。” “哎哎,要準備什么呀,我看你這樣就挺好的!直接過去吧!”劉存己的聲音在身后還在不依不饒地跟著,岑路卻沒有理他,只是加快了往宿舍去的路。 岑路走在密布的雨林中,運動鞋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泥巴路上,鼻息間傳來隱隱的火藥味。 他垂眸看著手臂上還未褪去的那道油漆印。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了,不甚明顯地藏在深綠的漆色里。岑路回去之后試了很多方法想要將這顏色去掉,可是最后都被證明是徒勞無功。 它只能留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上,像兩條丑陋的傷疤,記錄著這次岑路并無意造成的矛盾。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頭頂寬大的樹葉上滾下來,正好落進了岑路柔軟的發(fā)間,突如其來的涼意順著他的頭皮沁了進來,激得他打了一個哆嗦。 現(xiàn)在要跑回宿舍已經(jīng)來不及了,南方的雨總是來得迅猛而短暫,為今之計是找片茂密的樹林暫時躲避。 岑路一邊跑一邊看著連這樣大的雨水都沖刷不干凈的痕跡,閉了閉眼睛。似乎只要世界變成一片黑暗,自己的內(nèi)心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其實他從來,從來都沒有和周浦深鬧別扭的意思。岑路只是覺得,每當他自以為離周浦深近了一些的時候,周浦深就會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上次黎晝的事是這樣,這一次關(guān)于欺凌也是這樣。 岑路心里空落落的,陡然生出了一種恐懼,就像是某種他把握不住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被一場大雨沖刷得干干凈凈。 作者有話說: 小路在生悶氣的時候,深深正在蓄力發(fā)糖中……讀條30% 第29章 章二十九 莫逆 等到了南邊空地現(xiàn)場,岑路開始后悔自己換了一身干凈衣服了。 說是晚餐,其實也就是大兵們架起了幾個巨大的燒烤爐,就地捉的兔子們被剝皮抽骨之后一劈兩半,綁在竹簽上烤得滋滋冒油,幾個低階士兵正忙著給燒烤架上的兔子撒孜然和辣椒粉,油脂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混合著煙草和劣質(zhì)白酒的味道,直沖人鼻腔。 岑路在一群灌著酒笑鬧的大兵中間探頭探腦的,轉(zhuǎn)了兩三圈卻也沒看見周浦深的身影。他看了眼烤得油滋滋的兔子,咽了下口水。 人群中閃過了艇長的臉,劉之渙今天看起來興致很高,與發(fā)生意外事件時的冷峻面色相去甚遠,他左手拎著瓶酒,正微笑著與身邊的人說些什么。 岑路想,或許他能知道周浦深的去向,于是便徑直朝劉之渙走過去。 艇長也在這時看見了岑路,挺高興地向他招手:“岑教授!你也來了?” 岑路直到走近了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劉之渙之前是在和方正說話。方正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看見岑路很是禮貌地微微朝他一點頭。 岑路也朝他點了點頭,卻不知道為什么始終放不下心里的戒備。他轉(zhuǎn)而笑著對艇長說:“不請自到,不好意思了?!?/br> “岑教授這是哪里的話,”被岑路這么一說劉之渙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原本也想喊人去叫你,只是怕你們這些讀書人,看不上和我們大老粗一起。這不,我讓看松去叫了高博士,他碰了一鼻子灰正生氣呢?!?/br> 聽見孟看松的名字,岑路有些急起來了:“周少尉呢,沒跟孟看松一起嗎?” 劉之渙只當岑路是有正事要叫周浦深:“他和看松一起去叫高博士了,現(xiàn)在正往這邊來的路上。岑教授您有事找他?我讓阿正用對講機叫他們?!?/br> “不用了,也沒什么大事。”岑路聽到周浦深的去向,稍稍安下心來。心想就在這里等他也好,沒理由主動把人家叫過來的。 方正單手端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岑路陰晴不定的臉色,突然笑著道了一句:“岑教授與周少尉,還真是一對黃金搭檔。誰都離不開誰。” 岑路:“……”他突然間覺得方正說不定很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天賦。 “可不是,”劉之渙絲毫沒感受到什么不對,還一個勁地贊同,“阿正,看著這些年輕人,到叫我想起咱們從前的模樣了。” 方正抿了一口酒,微微瞇起眼睛笑了:“是啊?!?/br> 劉之渙看起來大有回憶往事的興趣,吆喝著從一個經(jīng)過的兵手里哄來了一瓶還未動過的啤酒,很是熱情地遞給了岑路:“來,岑教授,今晚就別太繃著了?!?/br> 岑路心里正郁悶呢,于是也沒多推辭,接過來就對著瓶子喝了一大口。他的酒量向來很好,僅僅這一瓶啤酒也不會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