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頁
祝雁停抱緊還在睡夢中的珩兒,擋住他的臉,皺眉道:“即便他當真如你們所愿,退兵回江北邊,你們又能撐得住多久?他可以打來一回,便可以打來第二回 、第三回,你覺著你們有這么好的運氣,每一回都能拿到把柄威脅他退兵?” 那人的眼瞳微縮,想了想,冷道:“你說的是,那你們便一直留在這里吧,只要你們一日不回去,他便一日不敢打來?!?/br> “若是我不愿意你們拿我和兒子威脅他,寧愿帶著兒子去死呢?” “你舍得死?” “自然舍不得的,”祝雁停鎮(zhèn)定道,“可真到了那個地步,不死也得死,你能拿我們威脅蕭莨一時,但總歸不是長久之計?!?/br> 眼見著面前之人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祝雁停忽又話鋒一轉(zhuǎn),問他:“你叫何名字?哪里人?在聰王麾下任何職?” 對上祝雁停并無驚慌之意的平靜目光,那人心思微動,下意識回答他:“本將賀如松,贛州本地人士,是駐守臨川郡的守備?!?/br> “你姓賀,你是賀家人?” “與你有關么?”對方心生警惕。 祝雁停沉吟道:“賀家舉家南遷后,嫡系原本在歙州,倒是聽說有一支旁支遷來了贛州這邊,你確實是賀家人,你們二十萬賀家軍都投了聰王,可賀老國公真正的繼承人賀熤只帶了三萬親信兵馬去了蜀地,你又為何不跟隨賀熤選擇一條明路?” 見對方陰著臉不答,祝雁停了然:“也是,當時那情形,聰王確實是看著最有前途的,賀熤帶走三萬人跑去扶持一個奶娃娃,自不會有人看好他,誰又能想到戍北軍也會倒向他們?!?/br> “不是你眼光不行,那就是你運氣不好了?!?/br> “不過話又說回來,聰王那人無德無才,哪怕僥幸做了皇帝,想必也做不長久,你們怎么就選中他了?” 賀如松不耐道:“你說夠了?” “你又何必這么生氣,”祝雁停略微搖頭,“真不想聽我說,你轉(zhuǎn)身走就是了,我只是與你分析分析,這百年來賀家軍是何等風光,如今落到這個田地也當真叫人唏噓,雖說還有一個賀熤,別看他是陛下 身邊的太傅,可他并不會領兵打仗,日后或能做個權臣,但賀家舊日殊榮只怕是再無法重現(xiàn)了,這二十萬賀家軍,到最后,也不知還能剩下多少,若是賀家祖上有靈,見到今日場景,更不知會作何感想?!?/br> 賀如松狠狠擰起眉,冷聲問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不是已經(jīng)聽出來了么?”祝雁停正色,“我在招攬你,君子不立危墻,聰王就快到窮途末路了,你又何必跟著他一起死,你若是聰明人這點道理不會不懂。” 賀如松的眸光動了動:“你招攬我?你是替那小皇帝招攬我?還是替蕭氏?又或是替你自己?” 祝雁停平靜道:“有區(qū)別么,我與蕭莨是夫妻,替他便是替我?!?/br> 他沒再提小皇帝,對方若不蠢,應當能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賀如松目光幽深地看著他,似在評估他這話里的可信度:“……你是否是長歷皇帝之子?” “不是,”祝雁停面不改色,“傳位圣旨之事不過是聰王弄出來的一場鬧劇罷了,我若當真是先帝兒子,先帝有無數(shù)種法子能將位置給我,何故需要靠一個膽小怕事的老太監(jiān)?” “你先頭也說了,蕭莨他舍不得我,他一定會來救我,我承諾你的在他那里自然也有用,你若是肯棄暗投明,我可以保證他會對你不計前嫌,說起來,今日若非碰上你手下兵馬,我和我兒子就都沒命了,你救了我們,非但無過反而有功?!?/br> “還有其他那些賀家人,你與他們想必都有聯(lián)系,若是能說服他們倒戈,你便更是有大功,你在聰王手下只能做個小小的郡縣守備,還隨時可能搭上身家性命,何必放著大好前程不要,浪費了自己一身本事。” “……你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辟R如松的面色里已生出了明顯的動搖。 “我若是你,便絕不會多猶豫,”祝雁停最后道,“你若是拿我和我兒子威脅蕭莨,之后無論我是死是活,蕭莨都絕不會放你生路,我勸你考慮清楚,不要枉送了前程性命。” 黑夜中,蕭莨一路縱馬狂奔,趙有平等人哪敢當真讓他單槍匹馬前去,點了兩千人急匆匆地跟上,追隨蕭莨去了祝雁停和珩兒被聰王兵馬帶走的地方。 遍地尸體,俱是江濱帶出來的人,蕭莨下了馬,舉著火把四處仔細查看,想要找尋蛛絲馬跡。 趙有平跟上來勸他:“王爺,他們殺了這些人,單單劫走郎君和世子,應當過后會主動派人來聯(lián)系我們,不如先回軍營里去等著……” 蕭莨沒有理,銳利的目光四處掃過,落至山路邊的草叢里,微微一滯。 他快步走過去,撿起了那個尚且染著血的香囊。 是祝雁停這些日子一直隨身戴的。 蕭莨盯著手中香囊,漸收緊手心,眸色晦暗難辨。 周遭雅雀無聲,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言擾著蕭莨,直到一只凄厲叫著的鸚鵡從天而降,撲騰到蕭莨面前。 大嘴巴氣急敗壞地啄了兩口蕭莨的腦袋:“氣死俺了!氣死俺了!” 蕭莨陡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它:“你知道他們在哪里?” 大嘴巴嘎嘎叫了幾聲,撲扇著翅膀朝前飛去,蕭莨立刻翻身上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