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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幾萬年來,這幅美景除了清作根本無人消受。 花辭被冰云花叢擋住了去路,只能矮著身子從花枝間的縫隙鉆進去,拖在地上的根系早就被凍得脫落了不少,要知道一棵花木,傷了那里都好再生,唯獨這根系,是最要命的。可是現(xiàn)在的花辭儼然把這點拋在了腦后,或許他是腦子早被凍得不能思考了。 他沿著血跡終于找到了清作,在一個高高隆起的大雪包前。這個雪包通體渾圓,就像一顆臥在雪里的湯圓,大片的花叢簇擁著,像是把這棵湯圓緊緊護在懷中。 花辭也不知道這么形容到底恰不恰當(dāng),他只感覺那個雪包,像極了人間的墳冢。 乞靈山上就有好些墳冢的,有些是很早之前在這里定居的山民,有些則是沒熬過天劫而死去的同類。都像這樣圓圓的,在地面凸起一個包,有的前面會擺著些供香和吃食,有的卻始終生滿荒草。 不過這個雪包前并沒有石碑,應(yīng)該不是吧…… 花辭遠遠望著清作的背影,看他腳下蜿蜒出的血水,正順著雪層一點點蔓延至望云川,帝君家族的血脈遇水不散,遇雪不融,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和生命,不斷朝遠離清作的方向逃竄?;ㄞo卻看得要急死了,都已經(jīng)流了那么多血,為什么恩人還不包扎??? 他有心上前,卻又望而卻步。因為花辭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出現(xiàn)在清作面前的資格。 雖然在白伶面前他說的信誓旦旦,就是是神仙也有他能幫上忙地方,可心里卻明白得很,仙妖有別,何況恩人還是眾神之王。 千回劍就插在雪包前,劍刃上流轉(zhuǎn)的血跡還在聚而不散,像是為自己誤傷主人,伴著風(fēng)雪發(fā)出嗡嗡的悲鳴,虔誠悔悟。 千回,滄瀾海玄鐵所制的六界第一神劍,說得天花亂墜,吹得神乎其神,其實說到底不還是一把被人cao控的死物。就算是人劍合一,還是要聽從主人的安排。若是清作想傷自己,它又怎能違抗拒。 清作看著眼前的雪坡,紋絲不動,半晌從腳下單手提起一個暗褐色瓷壇,取下壇口的紅布塞,將里面醇香的酒水傾倒而出,瑩白的雪地漸漸暈染成了灰白色。 剩一半的時候清作收了手,按著壇底仰頭灌去,聽著嘩啦啦的流動聲,花辭躲在暗處看的心驚rou跳。 雖然眼前的人確實是恩人,但他卻覺得不像。 在他眼里恩人一直都是淡淡的,處變不驚,安之若素,好像什么都經(jīng)不起他內(nèi)心的一絲波瀾。雖然這個角度瞧不見恩人的臉,花辭卻能察覺到,恩人的心境并不是像往常那樣波瀾不驚的,暗涌的潮水已經(jīng)蠢蠢欲動。 花辭不懂這是種什么感情,可他只覺得心口難受極了,好似壓了一塊大石頭。他在枝丫交錯的花叢中始終望著清作,而清作始終都背對著他在看那個灑滿酒水的雪坡。兩處視線在風(fēng)雪中孤零零的凝望著,彼此相錯。 酒壇落在雪地里,砸出一聲悶響。清作望著眼前的虛無,臨風(fēng)而立,一頭披散開長發(fā)隨著云紋錦袍獵獵作響。 “如何能醉?” 孤獨沉寂的聲音,像是一道途徑暗河的溪流在緩緩流淌。花辭的身體都不可抑止的抖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清作的聲音,不是那冷冰冰的心音,而是來自清作口中發(fā)出真正的聲音。 花辭激動的無以復(fù)加,正在此刻,一道冷風(fēng)從頭頂呼嘯而過,花辭突然打了噴嚏,連他自己都反應(yīng)過來,耳畔已經(jīng)響起咔嚓的斷裂聲,定睛望去,方圓幾十米的冰云花已被削掉了一半?;ㄞo完全被嚇傻了,直到劍鋒擦過他脖頸的一刻,那聲恩人都沒來及喊出。 花辭沒想到,清作也沒想到,就在劍鋒劃過花辭脖頸的剎那,似是被一股力道牽制,原本直指命脈的劍刃陡然回轉(zhuǎn),劍氣破開寒風(fēng),將花辭身后的地面劈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望云川的溫水沿著裂縫大量涌入,冰云花從間被融化出了一條春意盎然的小河。自此千回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務(wù)一樣,靈光漸褪,落在地上,像是一件普通的鐵器,在雪里靜靜的沉著再也沒了聲響。 花辭還沒從方才的險象環(huán)生中回過神來,肩膀就被鉗住了,他驚慌的抬頭,便對上了清作血紅的眼眸。 “為何?” 花辭被那雙看得膽怯,又被清作按住無法移動,只能無措的躲避著。 “為何?”又是一樣的問話。 “什么呀?我不知道的?!?/br> 花辭被他抓得生疼,感覺自己的兩條胳膊要被清作捏折了。這絕對不是夸張,以前下冰雹的時候他胳膊就被打折過五六次,就算清作不用法力,光憑雙手都能把他扯得稀巴爛。 花辭從未想過清作會這樣,他突然覺得有點委屈,卻不知這份委屈是從何而來。 他用力挺直身子,對著清作的胸膛使勁撞了一下,清作疼不疼他不知道,反正他腦門好像腫了。以前乞靈山的小妖們就告訴花辭不要隨便跟人打架,他這孱弱的身子,完全是傷敵一千自損一萬。就算對方不還手,他打著打著都能把自己給打死。 花辭努了努嘴,他可不是故意打架的,是恩人太欺負人了。 “你再這樣我就不給你結(jié)果子!”他氣呼呼的吼道。 當(dāng)然這是氣話,就算清作真掰斷了花辭的胳膊,估計他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可清作卻被他這句話吼回了神,眼眸中血色被一點點驅(qū)散,又恢復(fù)成了往日清淡的琉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