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男人面具后灼灼的眼，情緒莫測，“仙長睡不著？”

    顧擁雪搖頭：“只是忽然醒了。”他走到塔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夏兄在此賞月？”

    “其實(shí)是睹月思人?！?/br>
    顧擁雪神情不變，點(diǎn)了點(diǎn)頭。

    氣氛一時(shí)又沉靜了。

    “夏兄似乎有所不同。”不知過了多久，顧擁雪道，“近月不見，夏兄身上的變化卻似經(jīng)年而成?！?/br>
    “人總是會(huì)變的。”亓衡之淡淡道，“我在一小方結(jié)界中待了很久很久，只為了挽回一個(gè)人?！?/br>
    顧擁雪道：“冒昧問一句，夏兄先時(shí)在何處修行？”

    “我在什么地方都能修行。”亓衡之瞥了他一眼，道，“顧仙長先前叫我夏兄便是想和我同輩論交吧？為何，現(xiàn)在忽然又想刨根問底、排資論輩了？”

    “我并沒有那個(gè)意思。”顧擁雪皺眉道。

    其實(shí)他也說不出來，看見夏未休，他有一種特別熟悉，卻又特別古怪的違和感。

    這讓他情不自禁地在意他身上的每一處變化。

    “你把手伸出來?！必梁庵?。

    顧擁雪聽話地伸手。

    亓衡之捏住他的手指，從根部，往上一捋。

    “……”顧擁雪道，“你在干什么？”

    “別動(dòng)！”亓衡之說完，將顧擁雪五根手指都捋了個(gè)遍，捋完以后，還古怪地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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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顧擁雪神情漸漸變得漠然。

    亓衡之總算松了他的手，道：“我方才在摸骨。”

    顧擁雪點(diǎn)頭，卻也不知信是沒信。

    月往下落時(shí)，顧擁雪下了塔，在塔頂人灼灼的注視下回了禪房。

    宋沉軒在床榻上正好翻了個(gè)身，顧擁雪才躺回他身邊，就被他的手臂給摟住了。

    “……”顧擁雪替小徒弟將額發(fā)捋到腦后，回?fù)碜∷?/br>
    當(dāng)顧擁雪呼吸平緩綿長時(shí)，宋沉軒眼睫毛顫了顫，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動(dòng)了動(dòng)。

    第二天一大早，無若便主動(dòng)來找顧擁雪，要與顧擁雪同行，顧擁雪沒問他為何改變主意，而是理所當(dāng)然，向不想禪師辭行。

    “阿彌陀佛?！辈幌攵U師手持念珠，坐在佛殿中的大蒲團(tuán)上念經(jīng)，未曾回頭。

    無若朝著不想禪師磕頭跪拜，告別恩師。

    再啟程，他便和顧擁雪師徒一道，往琰浮州西域去了。

    不想禪師所說西境邊陲，其實(shí)就是魔界入口。

    出發(fā)前，只裴鐘亦問了句：“夏兄去哪兒了？”

    沒人回答，原本夏未休也不過是他們旅途上偶遇的過客。

    近西域還差一千多里時(shí)，夜色如墨，燭火如豆。

    顧擁雪開始做夢，夢里的配角只有兩個(gè)人，一個(gè)已被他逐出山門，另一個(gè)則是他現(xiàn)在的道侶。

    “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眽衾锏念檽硌┖暤氐?，宋沉軒的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很蒼白，只是目中卻有一種深深的看不清的東西。

    “魔宮中人聽命于你！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下的命令！”

    “……師叔，你在說什么？”

    “若各大門派當(dāng)真圍攻長華，你待如何？”顧擁雪不客氣地道，“你到底也在長華門下，一百多年，師兄的教導(dǎo)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哦?！彼纬淋幤届o地道，“師叔若不將師兄交出去，他們不會(huì)善罷甘休?！?/br>
    顧擁雪“鏗”地一聲拔出了含光劍，劍芒閃到了宋沉軒的眼睛。

    “他并不該擔(dān)那些罪名，我不會(huì)交人！”

    宋沉軒忽然伸手，握住了含光劍劍鋒。

    顧擁雪面如寒霜，手腕一動(dòng)不動(dòng)，腳上也不曾后退。

    “你想殺我？”

    顧擁雪道：“我不會(huì)殺你。”

    宋沉軒目中流過光華，道：“師叔能猜到真相已經(jīng)不容易了，你沒有證據(jù)?！?/br>
    沒有證據(jù)，顧擁雪就沒辦法替亓衡之洗脫罪名；沒有證據(jù)，他就得在長華和亓衡之中二選一。

    宋沉軒主動(dòng)將劍尖抵住自己的胸口，道：“我未歸位，師叔現(xiàn)在把劍刺入我心臟，我真的會(huì)死也說不定?！?/br>
    顧擁雪的

    手腕終于動(dòng)了一下，那些微的輕顫，便讓宋沉軒的眼中落了滿天的星光：“你舍不得殺我？”

    “你想兩敗俱傷？”顧擁雪冷聲道，“讓你的人將各門之寶還回去！”

    “不好?！彼纬淋帞蒯斀罔F地道，又近一步，主動(dòng)讓含光劍鋒刺破了他的皮rou，“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里他是不是比長華重要了。哪怕你殺了我泄憤，我也想知道?！?/br>
    顧擁雪攥緊了劍柄，似真的要將含光劍刺入他的心臟！

    顧擁雪近乎是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宋沉軒就睡在他身邊。

    他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動(dòng)了動(dòng)與小徒弟五指相扣的手，在枕頭上挪近了一點(diǎn)，與他額頭靠著額頭。

    只是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