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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顧擁雪討好一笑,扭頭,又湊到了宋沉軒那里去。 宋沉軒身上還披著顧擁雪的衣衫,頭上束發(fā)的簪子有些歪斜,發(fā)帶都卷成了一團。 亓衡之瞧那簪子怎么瞧怎么不順眼,手賤,就把他的簪子抽了出來。 沒了發(fā)簪固定,原本束好的發(fā)立刻就散了,顧擁雪隔著亓衡之,都聞到了宋沉軒發(fā)間逸開的香味,清淡而又旖旎。 宋沉軒的肩膀動了動,沒有回頭。 亓衡之伸出手,不著痕跡地搭上宋沉軒腰上的衣衫。 他捉住那屬于顧擁雪的衣服,輕輕地扯。 宋沉軒忽然攥住了他的手,道:“師尊,師兄摸我腰!” 亓衡之:“?!?。。。。?!” 天地良心??!他對宋沉軒雖有發(fā)自靈魂的渴望,但前世今生,他對他的狎昵欲。望都非常地淡。 宋沉軒本是馬舟遠門下弟子,前半生與他交集都不算多。 亓衡之對他的感情可說是突如其來、來勢洶洶!大抵世人所說“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就是如此。 亓衡之莫名神游天外。 他是什么時候開始非宋沉軒不可的來著? 好像是和顧擁雪結契的第二三十年開始,一百多年后,渴望才接近于瘋魔…… “啪!”顧擁雪忽然打開了亓衡之的賊手,寒聲道:“還不松開!” 亓衡之痛叫了一聲,松手了。 顧擁雪強行把他推到了一邊,自己睡到了兩個徒弟的中間。 宋沉軒轉過身來,面朝向顧擁雪。 顧擁雪安撫他道:“莫怕,為師不會讓他再輕薄你?!?/br> 宋沉軒輕“嗯”了一聲,垂著眼,往顧擁雪這邊靠了靠…… 亓衡之就又湊到顧擁雪身后,去摟顧擁雪的腰,顧擁雪又“啪”地把他的手打落,力道極大。 亓衡之手都麻了,齜牙咧嘴。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躺平,仰頭盯著頭上黑黢黢的洞xue頂。 不知不覺,他就睡著了。 閣樓二層,夏與秋掏出一只小羅盤,輕輕地撥了撥指針。 陰陽玄鏡內(nèi)的大雪很快就停了,只是雪的重量陡然沉重,壓彎了許許多多小樹的腰。 亓衡之做了一個夢。 一枕黃粱,美夢旖旎。 他夢見自己終于和宋沉軒在一起了,然后他又將顧擁雪關起來做了自己的禁。臠。 顧擁雪對他自是橫眉冷目不假辭色,他便強行把他衣衫都給剝了,讓他不著寸縷地待在他的寢殿中。 顧擁雪每日只能以長發(fā)蔽體,因為不被允許穿衣服,連逃跑也不敢。 ——渾身赤。裸的長華仙長就像只雪白的羔羊!無辜卻又誘人。 亓衡之夢到自己將這只羔羊拆吃入腹,而且吃了一次又一次,滿目的幔帳鮮紅,被褥幽香而又柔軟。 顧擁雪眉頭緊皺,呼吸急促,猛然睜眼,卻是立刻坐起身來,將兩個徒弟晃醒:“別睡了,起來!” 宋沉軒微顫著眼睫,半闔的目中流過華光:“師尊,怎么了?” “這是五蘊陣!”顧擁雪道,“五蘊‘色受想行識’,若受陣所迷,魔障難解!” 宋沉軒憶起先前美夢,皺了皺眉。 佛說五蘊皆空,然,佛都未必能做得到。 世人都說顧擁雪是地上神仙,可是夏與秋設下此的陣,卻是連神仙也難以破解。 盤腿而坐,并讓兩個徒弟也亦盤腿行氣,顧擁雪冷靜地道:“洞內(nèi)洞外諸般景象,是色蘊。我們的眼、耳、鼻、舌、身都為這陣法所迷,所得的色、聲、香、味、觸,均是幻象——” 亓衡之道:“陣法當然有幻象,可我們在陣中也不能真把一切當幻象啊。” 在這陣法中,顧擁雪會生火,也會去尋食物,哪怕寒冷與饑餓都是陣法幻象,但他們?nèi)舨幌敕ń鉀Q,只會越發(fā)難捱。 顧擁雪道:“此陣色蘊為基底,但陣中種種關卡,依托的卻是受蘊?!?/br> “喜怒哀樂,人生七苦?!彼纬淋幍溃拔以^書中有言,受蘊分為身受與心受兩者。身受由五根,也就是‘眼、耳、鼻、舌、身’引起,心受則由五境:‘色、聲、香、味、觸’引起?!?/br> 顧擁雪頷首,道:“沉軒你先前嘔血,便算是身受苦,而你之后所做的夢,便是心受了。” 幾回夢魂,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 過往種種,他的確在陣外便已受過一次。 “……在這陣中所做之夢,都會加深你們的心障,它的功效會一次比一次強,若受不住,走火入魔,往后修行都可能會受影響。” 亓衡之忽地問:“那師尊先前夢見了什么?” 顧擁雪的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他夢見了十域魔君。 那個一身黑金玄袍,戴著面具的魔。 魔宮很暗,昏黑得叫人看什么都像蒙上了一層霧。 魔君長發(fā)及膝,玄袍修身束袖,露出的下巴形狀優(yōu)美。 他就站在魔宮高高的殿階上,用那雙湛然黑深的眸子看著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如八年前一般意味深長。 顧擁雪鮮少恨過什么人,他不喜魔君,尤其反感他借“和談”為名,設計破了他的功體。 但,他先前不喜有之,憎厭有之,卻沒有特別強烈的恨。 夢中的他站在殿階下,手握含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