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擁雪輕描淡寫地道：“他說不定很愿意跪著，就讓他再跪幾個時辰吧！”

    宋沉軒當(dāng)然不會為亓衡之求情。

    昨晚他與亓衡之“共享”了一次記憶，晚上做夢，他就夢見了自己跪在那桂花樹下。

    這樣的后遺癥讓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可縱然殺敵一千自損九百八，他也心甘情愿。

    今日的顧擁雪仍舊挑揀了一陣桂花，山下送飯的弟子上來，瞧見亓衡之跪著，目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亓衡之暗道自己的名聲又要壞了：拒了師長兼掌門的婚事固然牛逼，但若被三番兩次的打擊報復(fù)，他只會從英雄變成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顧擁雪坐在殿外石桌旁，長發(fā)披散，只簡單綁了額發(fā)的兩側(cè)。

    他手中拿著一卷書。

    宋沉軒則抱了張琴坐在折梅殿的門檻上，指尖流瀉出來的琴音清越。

    顧擁雪看完一卷，側(cè)眼去瞧宋沉軒。

    宋沉軒的琴音也讓他覺得熟悉。

    就好像有百年那么久遠(yuǎn)，曾有人在他身邊，琴音相和，坐觀滄海桑田。

    ——但是宋沉軒才多大年紀(jì)？他搜刮遍了記憶也不見他。

    亓衡之幽幽地看了一眼宋沉軒，盯著顧擁雪。

    顧擁雪本要繼續(xù)看下去，但是亓衡之的目光有若實(shí)質(zhì)，擾人得很。

    “你知錯了么？”顧擁雪終究還是放下書卷，走到了桂樹下。

    亓衡之仰頭看他，道：“我雖爬了師弟的窗戶，可是又沒對師弟怎么樣，師尊這么罰我，是不是吃醋了？”

    顧擁雪目光驟冷，露出了“孽徒找死”的眼神。

    亓衡之本來只是想皮一下，但見顧擁雪反應(yīng)這么大，心中一動。

    他其實(shí)不該再招惹顧擁雪的。

    顧擁雪若真愛上他，他那幾個師伯師叔就真要“逼婚”了。

    時光鏡能逆轉(zhuǎn)時光，但是曾留下的痕跡未必能完全抹去。

    顧擁雪要比前世這個時候在乎他。

    也，更容易愛上他。

    顧擁雪便見亓衡之露出深思沉吟的神色，仿佛在琢磨著什么重大的取舍。

    很快，亓衡之就下了決定，抬起頭對顧擁雪笑了一下。

    顧擁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直覺亓衡之的取舍與他有關(guān)。

    “師弟！”

    山下一道男聲傳音上了折梅殿，顧擁雪師徒三人都扭頭看向來處。

    不多時，馬舟遠(yuǎn)便上了離恨天，神情略比往日嚴(yán)肅。

    顧擁雪迎了過去，道：“師兄，怎么了？”

    馬舟遠(yuǎn)道：“宴飛回來了嗎？山下弟子傳信，余橋鎮(zhèn)上又有人出事?！?/br>
    顧擁雪皺眉道：“先前結(jié)契大典他便未歸，他也未曾聯(lián)系過我?！?/br>
    馬舟遠(yuǎn)道：“你二師兄的意思是再派個弟子去余橋鎮(zhèn)看看，宴飛是你門下的，衡之又正好空閑?！?/br>
    亓衡之聽到自己的名字，掀了掀眼皮。

    顧擁雪看了亓衡之一眼。

    馬舟遠(yuǎn)壓低聲音道：“沉軒是個好苗子，你亦可帶著沉軒與衡之一道走這一趟，歷練歷練……”

    顧擁雪沒有說話，他聽出了馬舟遠(yuǎn)的意思：帶宋沉軒只是個幌子，他的師兄想撮合他和亓衡之。

    在余橋鎮(zhèn)作孽的是狐妖，狐妖迷情！

    楚晏飛是他的大弟子，雖然他現(xiàn)在都還沒有什么消息，但那狐妖的道行定然及不上他。

    顧擁雪道：“我考慮一下?！?/br>
    馬舟遠(yuǎn)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著跪在桂樹下的亓衡之笑了一下，方才下山。

    亓衡之道：“師尊，剛才馬大頭和你說什么悄悄話，怎么還不讓別人聽呢？”

    顧擁雪皺眉道：“馬大頭？”他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不可置信地道，“混賬東西，你，你竟敢給你師伯取外號？！”

    宋沉軒云淡風(fēng)輕地往火上澆了一把油：“大師伯雖不是什么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但也不至于丑陋得像蜻蜓吧？”

    亓衡之忙解釋道：“這‘馬大頭’不是說大師伯長得像蜻蜓，只是說他的頭有點(diǎn)大……”

    顧擁雪瞪他。

    亓衡之識相地噤聲。

    宋沉軒克制著自己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對顧擁雪道：“師尊，師伯方才所說的余橋鎮(zhèn)，莫不是有妖孽作祟？”他十分主動地道，“弟子愿去助大師兄一臂之力！”

    顧擁雪道：“你方才學(xué)了幾招？不必如此心急?！?/br>
    宋沉軒道：“可是大師兄遲遲未歸，師尊心里想必也是著急的?！?/br>
    顧擁雪不語：他雖相信楚晏飛的能力，但楚晏飛這么久沒回來，他也的確有些擔(dān)憂。

    亓衡之忽地道：“師尊，我陪小師弟去吧！”若能與宋沉軒二人獨(dú)處，他自有辦法和他培養(yǎng)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情魄要比欲魄可怕得多，其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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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蘭舍鄉(xiāng)，再往西行十里，便至狐妖作亂的余橋鎮(zhèn)上。

    琰浮州有五大門派，各自鎮(zhèn)守一方。

    東蓬萊，西昆侖，南無妄，北天機(jī)。

    長華山地處琰浮州中央一帶，被人間百姓尊稱為“中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