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暮色四合,喧鬧的街市花燈如晝,節(jié)日氛圍似乎比白日更濃烈一些。 將幾條街從頭至尾逛過,明萬辭一只手提著盞花燈,另一只手被肖承未牽著,沿著河邊一路邊走邊看。 此時河中水流不急不緩,游人手中的燈方一入水,便自岸邊緩緩漂出,星星點點的燈光將水面映的仿若夜空一般。 眼看岸邊有人雙手合十,對著水中的花燈許愿,明萬辭的目光不由隨著燈光飄遠了一些。 “在想何事,如此入神?”見她失神,肖承未尋了水邊人少的一處地方,拉著明萬辭坐下,許是因為光線太暗,一時間無人認出他們來。 “這水中的燈如此多,想是每一盞都被人許過愿了,只是如此多的愿望,到底能實現(xiàn)幾個呢?”明萬辭屈膝而坐,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望著水中明明滅滅的亮光,突然有些惆悵。 肖承未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笑著問她:“為何突然生出這樣的感慨來?” “不是感慨,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泵魅f辭側(cè)頭看他,此時夜色漸濃,身邊人的輪廓卻是比模樣更加清晰些。 “水中這些能實現(xiàn)多少我不知,不過你若是有什么心愿,倒不妨說來聽聽,說不定就實現(xiàn)了?!毙こ形催@一番話頗有些鼓勵的意味在其中。 明萬辭秀眉微挑,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并未開口,而是學著別人一般,將燈放入水中,然后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了眼。 肖承未目光柔和,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我聽說,這愿望倘若說出來,便不靈了?!泵魅f辭許好愿后,看著她放的燈越漂越遠,側(cè)頭朝著肖承未眨眨眼。 此時水中燈光雖盛,月色卻依舊溫柔,肖承未靜靜地聽她說話,唇邊笑意卻比月色更溫柔一些。 “王爺,明日便要啟程去左桐縣了吧?”明萬辭望著水面,只覺得人還沒出發(fā),她便已經(jīng)開始傷感起來了。 肖承未撫了撫她腦后發(fā)絲,笑著建議道:“雖然離開時日不多,但若你如此舍不得我,不如與我同去?” 明萬辭頓時嘴硬道:“誰舍不得了,明府那么一堆事情等著處理,我才沒時間想別的?!?/br> 肖承未手臂一伸,將人圈進懷中,笑道:“對,是我舍不得你。不過你是得快些處理事情,然后才好隨我一同回上京去。” 即便如今圣旨已下,婚事算是徹底定下來,明萬辭依舊被這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轉(zhuǎn)開話題,問道:“王爺派人去我新買的那處宅子查看,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夜風混著河水的濕氣,讓人鼻尖發(fā)涼,眼看明萬辭放的燈已瞧不見蹤影,肖承未拉著人起身,邊走邊道:“那處宅院年頭太久,當初史必全將院子賣出時,距今已將近二十年,沒留下痕跡實屬正常?!?/br> 明萬辭雖不知道皇上給肖承未的信中寫了些什么,但既然提到左桐縣,便必然繞不過左桐縣的縣令史必全。雖然她也覺得在那處用作紙坊的宅子中不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但聽肖承未如此說,到底還是有些失望。 只是說起那處宅子,明萬辭突然想到,當初翻修院子時,曾挖出一個玄鐵箱子,因為鎖的太過奇怪,至今也未打開看過。 想到此處,明萬辭道:“王爺可還記得,我買下那處院子后,有人曾在后院挖出一個箱子?” 當初尚未接到那封信,肖承未并未刻意留意左桐縣,自然便沒有注意此事,如今聞言倒是有些意外。 明萬辭想了想,才繼續(xù)道:“我買下那處宅子的時候,上一任屋主已將東西悉數(shù)搬走,若這箱子是他們的,定然也會一并帶走,如今唯獨剩下這么一個,所以我懷疑箱子并不是他們的?!?/br> 因為肖承未并未看到過那箱子,明萬辭又道:“況且瞧著它剛被挖出來的模樣,埋進去的時間定然不短?!?/br> 明萬辭的意思,肖承未自然明白,她懷疑這箱子是史必全的。 肖承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只是又覺得有些奇怪,“聽聞那個史必全做左桐縣縣令已快三十年,中途不是沒有升遷的機會,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你說那箱子是玄鐵做的,本身便價值不菲,里面的東西定然不是平常之物,若當真是他的,為何這么多年他都不取走,如今這宅子已被轉(zhuǎn)手兩次,他難道不擔心?” 這件事明萬辭也有些想不通,她只覺得此時多說無益,干脆道:“那不如一起去庫房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有些發(fā)現(xiàn),若是能打開箱子看一看里面裝了什么,說不定就能解釋這些了。” 說罷,便不由分說地拉起肖承未,快步朝明府走去。 肖承未有些哭笑不得地隨著她走,腳下步子絲毫不亂,路過品善樓時,還好心問道:“不停下來吃些東西嗎?” 明萬辭頓時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嗔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吃東西?” 肖承未似乎心情頗好,似笑非笑道:“王妃如此為本王之事掛心,本王當真好生感動?!?/br> 明萬辭被他說的腳下步子一頓,覺得他臉皮竟愈發(fā)厚了一些。 聽他輕笑出聲,明萬辭便徹底停下腳步,瞪他一眼佯怒道:“不去了不去了,誰要管你的事!” 肖承未臉上笑意更濃地在她身邊停步,突然手臂一伸將人攬入懷中,自她額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吻,末了湊近她耳邊,笑道:“這是惱羞成怒了?” 耳畔的呼吸惹的人心煩意亂,眼看明府大門在望,明萬辭一把將人推開,一路小跑地進了大門,身后低沉的笑聲險些讓她崴了腳去。 片刻過后,肖承未腳步閑適地跟上來,隨著她一同走到庫房外。 庫房平日里皆會落鎖,鑰匙放在明萬辭和謝辰手中,里面的東西雖然不少,但沒有什么特別貴重之物。 只是此時這庫房房門大敞,里面?zhèn)鱽碚f話的聲音,明萬辭仔細聽了一會,認出是謝辰。 她率先跨進門,入目之處滿地狼藉,只一眼便讓人看出是遭了賊。 看到明萬辭,謝辰有些意外道:“怎么回來的如此早?” 明萬辭不答反問:“這是怎么回事?” 謝辰似乎頗有些頭痛,擺了擺手示意旁邊的家丁退下后才道:“你早先給王爺準備的船沒有用上,閑著倒也可惜,我便讓府中的人去游船了。不知是不是趁著今日府中人少,庫房的鎖被人撬開,待我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情形?!?/br> 聽到給他準備的船時,肖承未面上帶笑,側(cè)頭看了明萬辭一眼,聽謝辰說完,方才問道:“可有清點過都丟了些什么?” 謝辰道:“這里本也沒有什么太值錢的東西,前后比對后,少的除了剛?cè)霂斓囊缓信f首飾,便是那個玄鐵箱子了。” 聽到此處,明萬辭頓時同肖承未對視一眼,心道,這倒是巧得很。 謝辰不知她為何這副表情,當即寬慰道:“所幸沒什么重要之物,待將這里收拾好,我便差人將府中整頓一番,定然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待會我去報官,若是賊人銷贓定然馬上便能抓住?!?/br> “等等?!毖垡娭x辰要走,明萬辭趕忙將人攔住,道:“這里先別收拾,就保持原樣,也不用去報官,反正沒什么重要的東西,你先去忙別的事吧?!?/br> 謝辰略感詫異,但看了看眼前二人,到底沒有多問,徑直離開。 待人走后,明萬辭走到距離最近的架子旁,對肖承未道:“那箱子原本就放在此處。只是雖說是箱子,但也沒有太大,不過想是因為材質(zhì),倒是頗有些沉。今日府中人雖少,但我府上的護衛(wèi)也不全是吃素的,那人倒有幾分本事。” 肖承未原本在打量周圍,聽她如此說,接道:“說不定,對你府上還有些熟悉?!?/br> 明萬辭也頗為贊同,只是一時間又有些煩惱,“你別說,對我府上熟悉的人可當真不少?!?/br> “我叫馮今和衛(wèi)希帶人過來再查看一番,順便把這里收拾一下,至于其他,待到我去走一趟,回來再議?!毙こ形凑f完,同她一同出了庫房,又道:“此行特殊,故而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也不會帶太多人,速去速回。” 明萬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人皆以為你一直待在府上好了。” 肖承未頓時笑開:“那便有勞王妃了?!?/br> 這“王妃”二字頓時叫明萬辭弱了氣勢,她伸手推了肖承未一把,秀眉微擰:“如今還沒成婚,若讓人聽去,到底不合適?!?/br> 肖承未指尖輕撫她眉心,突然嘆了聲氣,末了才道:“莫要憂心太多,你若如此瞻前顧后,倒是叫我有些愧疚了?!?/br> 明萬辭抬手握住他的手,低頭笑道:“你我身份不同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原以為即便你去信,這賜婚圣旨也不會這樣快,如今只是感覺有些不真實罷了。” 肖承未伸手刮了刮她鼻尖,明萬辭剛一抬頭,整個人便落進他懷中。 肖承未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有些得意道:“當初的信是給母后寫的,因著我一出生便不在她身邊,她一直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如今倒是更加縱容了一些。只要她答應(yīng),皇兄便定然會答應(yīng)?!?/br> 聽到明萬辭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肖承未將人抱得更緊一些,在她耳邊道:“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