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去跟我爺爺說，這事搞不好還得扯上他?！?/br>
    倆人這是在打什么啞謎，王曼頭頂轉(zhuǎn)圈圈看向前方。果然她暫時壓抑自己的感情，不表白是對的。

    他們兩人家庭，一個整日計較柴米油鹽，另一個則是心系家國天下。當她跟父親商量今年雞蛋收購價要不要提一毛時，杜叔叔則在布置軍演考慮國土安全。

    兩者風馬牛不相及，這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最直觀體現(xiàn)。價值觀不同，注定無法相愛；而分手了還要做好朋友壓根是句屁話，前世她跟趙大偉分手后連命都沒了，她可不想失去阿奇這種打著燈籠都難找第二號的中國好朋友。

    “搞不明白為什么扯上我們家？”

    杜奇也想捏曼曼小臉，他捏過，又白又細又嫩還微微溫熱，就像瓷勺挖蒸好的蛋羹上那種觸感，整個讓人欲罷不能，捏的次數(shù)越多越是上癮。

    剛伸出手，就被虞楠下來的手攔住，她動作看似隨意，卻在往下壓他手。

    唉，有這么個超大功率電燈泡在，今天他注定沒法愉快玩耍。杜奇再次積累點小怨氣，不著痕跡地收回手。

    “阿奇，你是我肚子里蛔蟲嗎？”

    杜奇爽朗一笑，收回地手迅速變道，揉揉她藍裙子下小杜子：“恩，摸摸看，我就住這里面?！?/br>
    王曼憋著一口氣鼓起肚子：“怪不得它那么大，那蛔蟲你告訴我為什么，然后再出來。我想知道，但是肚子太大又不好看。”

    這個活寶。

    虞楠握著手機一陣抽抽，杜奇也放緩車速，他現(xiàn)在精力沒法集中。

    “爺爺前幾年幫過李家，指不定也是后臺之一?！?/br>
    “那怎么可能！”

    杜爺爺那么剛正不阿的一個人，如果他真有貪救濟糧的那份心，四年前也不會在電影院中說出慷慨激昂地三條。

    而且也沒見杜家人生活多奢侈，就連現(xiàn)在他們開的這輛看似帥氣的大越野，也是單位配車。一路走來中途加過一次油，油錢阿奇自己付的，發(fā)票開的個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自己用車自己付油錢，不去算計公家錢。

    “當然不可能，但別人有可能信。我在路上差點出事，爺爺憤怒之下要求嚴查，也是情理之中?！?/br>
    王曼秒懂，三人成虎。杜爺爺這些年為人方正，看他不順眼的人肯定不少。好不容易抓到這么個尾巴，各部門還不得趕緊行動起來，把他摁水里痛打落水狗？

    “明白了，阿奇，這電話我來打?！?/br>
    王曼眨眨眼，接過手機剛想摁下杜家號碼，杜奇報出新一串數(shù)字。

    “怎么換電話了？”

    “剛搬家。”

    “離楠姐家遠不遠？遠的話可沒法找你玩?！?/br>
    “不遠?！?/br>
    杜奇沒再多說，眼見背曼曼爬長城，拉曼曼面對面北海劃船，牽曼曼游故宮，載曼曼一起看升國旗等一系列浪漫經(jīng)典橋段統(tǒng)統(tǒng)沒戲，他也只剩這最后的驚喜。

    “唔，那就好?！?/br>
    王曼很滿意，雖然她現(xiàn)在還不想追杜奇，但跟他呆一塊很舒服。而且她不信，阿奇這么好的人，會沒有人喜歡，正好趁這次觀察下。

    電話接通，傳來杜老中氣十足地聲音：“喂?！?/br>
    “杜~爺~爺~”

    “是曼曼，你跟阿奇怎么還沒到。不對，你這是怎么了，這么不高興，是不是阿奇惹你？”

    “沒，杜爺爺，我跟阿奇差點就來不了，直接進警察局。”

    “那你現(xiàn)在在哪？”

    “在車上，我們現(xiàn)在沒事，不過我還是好害怕。杜爺爺，虞爺爺和鄧奶奶身體不好，我只敢對你說。”

    “沒事就好，跟我說就對了，我身子骨結(jié)實著。不哭啊，慢慢跟爺爺說?！?/br>
    “剛我們來那會遇到短道的，我貪玩在楊柳青多呆了會，阿奇想早點到，車開快點差點撞上他們?！?/br>
    “短道？那撞上也活該，撞死也沒事。曼曼不用怕，有杜爺爺在這，沒人敢動你們?！?/br>
    王曼抽下鼻子，話音一轉(zhuǎn)，從悲傷到惆悵：“短道那些人也很可憐，他們田里莊稼絕收交不起公糧，走投無路才找到北京來?！?/br>
    “絕收？他們是河南那邊？”

    “恩，我們剛才還遇到另外一個人。我也不是很明白，還是讓阿奇說?！?/br>
    杜奇接過電話，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混賬?！?/br>
    隔著沒開免提的聽筒，王曼和虞楠清晰地聽到那火冒三丈地聲音。中氣十足，夾雜著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這畜生，他們是缺吃還是少喝，連救命錢都敢扣！”

    王曼知道挨餓的滋味，人饑餓到極致，體內(nèi)五臟六腑會自動縮成一團，肌rou迅速萎縮。如果解剖餓死的人，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體內(nèi)各臟器硬如頑石，餓到極致他們自己吃掉自己。

    所以每個人天生都是吃貨；所以歷史上戰(zhàn)亂荒年，易子而食之事屢見不鮮。因為真正的饑餓，是再強大的意志都無法抵擋。

    “爺爺，會不會查到我們家。”

    杜老冷靜下來，深覺真有這可能。凡事有因必有果，他用李家那事做了四年好人，基本扭轉(zhuǎn)了不近人情的印象。

    這辦法簡潔高效，現(xiàn)在副作用卻來了。他早就料到會有事，這會倒也沒怎么上火。

    身正不怕影子斜，說他太耿直造成冤假錯案還行。但說他貪污？這理由也太過牽強。

    “這事我來辦，你帶曼曼好好玩，有空把她帶家里，你奶奶和媽都很想見她。”

    杜奇把電話換個耳朵，還是覺得漏音嚴重。車上還有虞楠，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不然全虞家絕對聯(lián)合起來抵制他。

    “爺爺我知道了，我們仨在外面玩著，回頭我再跟你說?！?/br>
    快速掛掉電話，杜奇轉(zhuǎn)個方向盤，慢慢將車停在路口拐角處，指著面前這家店：“到了。”

    王曼抬頭，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店，黃底牌子上紅字寫著藍星通訊四個紅色大字。仔細看去字上掛的小燈泡還掉下來兩只，到晚上肯定不全亮。

    “阿奇，店是你設(shè)計的？”

    “啊？不是，這邊統(tǒng)一規(guī)劃，不允許隨便改?！?/br>
    放眼望去，果然整條街全是這種風格，紅黃大牌子整齊地連成一排，出乎意料地還不算難看。

    推門到里面，店里裝修也是統(tǒng)一規(guī)劃，或者可以說沒裝修。正對門是收銀臺，不銹鋼架子粘起的玻璃柜臺有些泛青，左邊手機右邊尋呼機。

    聽到腳步聲，收銀臺后面那一團黑色頭頂抬起來，左手螺絲刀右手拿著臺拆卸一半的尋呼機。

    “阿奇，你怎么有空來？喲，還帶倆妞。”

    “這是虞楠，你認識?！?/br>
    杜奇忙眨眼，發(fā)小怎么越來越傻。他看到曼曼驚艷，頂多讓他不舒服；但是敢對虞楠那么輕佻，他是不要命了吧。

    “剩下這個怎么從沒見過，妹子你好，我叫周邊，周文王的周，渡邊淳一的邊?！?/br>
    對著中國人介紹“渡邊淳一”真的好？鬼知道那個日本作家名字怎么寫。還沒等王曼說什么，周邊突然向后跳一步。

    “虞……虞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