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娘淡笑：“夫人不敢當(dāng)，你家夫人在京城。至于我們做什么，當(dāng)然是出攤做生意，難道我犯了什么法不能出攤？”

    “讓開、讓開，好狗還不擋道，你們堵住人家門口做什么？”既然主子對欽差無意，譚蕓芬也就不給他們好臉色，連推帶搡清出路。

    今天褚家攤子，引來最多眼光，攤子旁兩個(gè)侍衛(wèi)挎刀而立。

    唐觀看了有多遠(yuǎn)溜多遠(yuǎn)，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呢，而且他才知道，原來褚娘子比他大。

    ‘嘖’讓人叫了那么久大哥，怪不好意思的。

    有腳夫好奇：“褚娘子，這是咋回事?！?/br>
    褚青娘還是和氣生財(cái)?shù)男θ荩骸拔簹J差是我前夫，六年前為了侍郎家千金休棄了我，這次碰見不知為什么，忽然派兵守著?！?/br>
    撕開你的遮羞布，看你還怎樣。

    同一時(shí)刻懷安縣到處都在傳，魏欽差當(dāng)年高中探花，拋棄糟糠妻另攀高枝。不過這個(gè)故事還長一點(diǎn)，包括攜私報(bào)復(fù)。

    吳俊、文家、陸家的事被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

    周志通被幾家懷安有名鄉(xiāng)紳，簇?fù)碇フ椅何恼眩何恼堰€在想怎么接青娘和兒子回來，就被請到前堂。

    魏文昭人逢喜事心情好，頗有耐心對面露尷尬的周志通笑道：“周縣令不在秋源湖為民辛苦，這是……”看看來的幾個(gè)鄉(xiāng)老。

    這幾位鄉(xiāng)紳都是陸家世交故友，世世代代住在懷安，關(guān)系不可謂不好，這會(huì)兒大家眼神示意，然后都看向周志通。

    想起今天的傳言，周志通尷尬的很，咧咧嘴對魏文昭抖出干笑：“是這樣，今日城里有些傳言……”

    魏奇急匆匆跑回來報(bào)信，院子里卻沒有老爺身影，魏文昭已經(jīng)被請走了！魏奇急的直跺腳，真狠，給老爺措不及防一巴掌！

    第17章

    魏文昭面帶笑容，聽周志通磕磕巴巴說完，臉上笑容漸漸淡去。

    竟然用這種方法對付自己，果真冷心無情，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為了逼迫青娘，也沒有什么光明正大的法子。

    算扯平

    想通了，魏文昭想笑，卻很快止住嘴角，就著冷臉道：“所以諸位過來，是質(zhì)疑本官公器私用？”

    “簡直可笑”

    淡淡的眼光巡視兩下的人，看的他們坐立不安，渾身跟起了虱子似的，才繼續(xù)道：“如果真的是攜私報(bào)復(fù)，文家是我兒恩人，本官報(bào)復(fù)他們做什么？”

    這……幾個(gè)鄉(xiāng)紳被問得啞口無言面面相覷，吳俊陸家遭報(bào)復(fù)，還可以說是欽差吃醋報(bào)復(fù)，文家呢，那純粹是恩人。

    所以這事說不通。

    魏文昭又道“再說因私報(bào)復(fù)，因什么私？因?yàn)樗麄兌荚蚯嗄锴蠡?？他們一個(gè)跳問心崖，一個(gè)當(dāng)?shù)馗缓烂?，都不能讓青娘?yīng)允，只能說明青娘根本無意他們。”

    手下敗將也想讓他吃醋簡直可笑

    “更何況本官和青娘早已和離，青娘若要二嫁，和本官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陸舉人是我兒干親，真要公器私用，也用不到他家，只是那晚隨手一指，指到罷了?！?/br>
    雖然冷臉但語氣還算平和，對上松口氣放心的周志通，魏文昭就完全是訓(xùn)斥了：“身為一縣父母，黎民生計(jì)不放在心上，聽幾句風(fēng)言風(fēng)語，扔下正事帶鄉(xiāng)紳來質(zhì)問本官，你就是這樣為官的？”

    周志通剛放下的心，立刻提到半空，噗通一聲跪下：“卑職惶恐，有負(fù)圣恩?！?/br>
    周志通是得用的官，魏文昭不想為難他，敲打兩句讓他坐下：“衙門發(fā)公文澄清謠言，就算文家是我兒恩人，陸家是我兒干親，朝廷依然公事公辦，不會(huì)假公濟(jì)私?！?/br>
    說到這里，魏文昭嘴角掛一絲笑，慢慢環(huán)視四周，眼神從每一個(gè)鄉(xiāng)紳臉上滑過：“其實(shí)是人都有私心，本官也想徇私，但政令不能隨便改?！?/br>
    眼里一絲惡意，還沒看清就消失不見，魏文昭笑：“不如你們誰主動(dòng)站起來，愿意封鋪封庫主動(dòng)配合朝廷檢查？”

    在座四五個(gè)鄉(xiāng)紳，齊齊一個(gè)寒顫：這事兒，誰敢招惹到自己身上，誰家還沒點(diǎn)小貓膩。

    “哈哈哈哈”一通干干尬笑，幾個(gè)老頭紛紛拱手推辭“陸家已經(jīng)查開了，再半道換別家，恐怕太耽誤衙門各位大人時(shí)間?！?/br>
    魏文昭嘴角依然勾起：“可本官這次偏偏想公器私用?！?/br>
    幾個(gè)鄉(xiāng)紳嚇呆了，難道連他們也要查？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魏文昭嘴角一冷：“本官雖然和青娘和離，但她依舊是本官恩人之女，路上竟然被一個(gè)暗娼鴇兒嘲笑，周志通?！?/br>
    “下官在”周志通連忙半跪待命。

    “本官聽她手上好幾條人命，給本官認(rèn)真查?！?/br>
    “是”

    魏奇在堂外聽完全程，總算松口氣，還好他家老爺神思過人。

    主仆兩人回到后衙，魏奇伺候主子洗漱休息，見魏文昭臉色平靜，魏奇想來想去還是跪下勸諫。

    在魏奇眼里，魏文昭是他重獲性命的天。

    “請老爺離開懷安，不要再和先夫人糾纏。”叩頭到地“您也看見她對付您的法子了，刀槍見血沒有半點(diǎn)情分?！?/br>
    與魏奇想的不一樣，魏文昭并沒有半點(diǎn)生氣，還提醒魏奇：“這不怪她，是本官先上手給她使絆子?！?/br>
    ……魏奇，所以您還糾纏人家干什么。

    魏文昭喝了半盞清茶潤喉，神色里竟然帶了兩分欣賞：“青娘這法子用的不錯(cuò)?！?/br>
    魏奇默了默，不太能理解老爺想法：“不是被您擺平了？”

    “你以為她為了讓我措不及防？那你就錯(cuò)了，其實(shí)項(xiàng)莊舞劍意在沛公，一，讓本官不能對陸家下狠手，二，可以表明她心思……”

    不惜明槍暗箭，魏文昭臉色冷了冷，不過很快緩和起來，解釋道：“表明她心思，讓本官別再招惹她?！?/br>
    魏文昭輕笑一下：“也是本官大意，派出兩名侍衛(wèi)，給了她這個(gè)機(jī)會(huì)，否則就算她說是本官前妻，誰信呢?！?/br>
    魏奇聽完真心勸諫：“大人，為官者名聲最重要，褚娘子不惜以此攻訐您，您若真收了她，她毀您易如反掌?！?/br>
    魏文昭不以為意：“壞名聲這點(diǎn)小事，本官都處理不了，談什么立足官場?！?/br>
    魏奇還要再勸，魏文昭擺手制止：“青娘比你想的聰明多了，她不會(huì)毀了本官，本官是她三個(gè)孩子的父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必要時(shí)刻她比呂氏更能穩(wěn)住局勢。”

    “再說”魏文昭臉上現(xiàn)出幾分冷酷“放在后宅，天長日久她自然知道該信任誰，該依靠誰?！?/br>
    這話沒毛病，要是沒腦子的人還怕出昏招，褚青娘顯然不會(huì)，可魏奇就覺得哪里不對。他總覺得魏文昭要是栽，肯定是栽到褚青娘手上。

    思索再三魏奇還是勸：“老爺一定要把褚娘子收入后宅，就聽奴才一句勸，不要在她身上動(dòng)太多情?！?/br>
    魏文昭無語看自己奴才：“你當(dāng)本官今年十八，靠話本過日子？”

    魏奇還是擔(dān)憂，褚娘子還沒回來，魏文昭就為了她吃不好飯，怒也由人喜也由人。

    魏奇的擔(dān)憂沒說，但魏文昭是誰，一眼就看出來了：“怒是因?yàn)榫G帽子，喜是因?yàn)椤?/br>
    因?yàn)楹鋈挥幸粋€(gè)兒子，不過魏文昭懶得再多解釋，而是想起別的。

    “她既然送本官一份禮物，本官不回禮怎么行?！蔽何恼严氲揭龅氖?，臉上漾出三分笑，讓魏奇近前，低聲吩咐幾句。

    魏奇驚訝看一眼魏文昭，連忙收好神色，抱拳領(lǐng)命：“是”論缺德還是老爺，魏奇急匆匆出去辦事。

    魏文昭站起來，隔著窗戶看魏奇急匆匆，穿過庭院，穿過綠蔭。院里再?zèng)]有別人，只有綠樹青天，魏文昭嘴角微微彎起。

    魏奇怎么會(huì)懂，青娘說他‘很漂亮，比許多人漂亮；很聰明，比許多人聰明?！?/br>
    嘴角的笑容，竟然也有幾分甜絲絲，魏文昭想，等青娘理解他，他們會(huì)依然白頭到老。

    那時(shí)候魏文昭還不明白，那只是褚青娘對他的客觀評價(jià)。

    日頭一點(diǎn)點(diǎn)升起，碼頭忙碌起來，別人都熱火朝天，褚家攤子卻沒有一個(gè)食客。

    譚蕓芬看著倆門神生氣：“哎哎，你們倆杵這干嘛呢？”

    倆侍衛(wèi)扶著挎刀，黑臉站著一言不發(fā)。

    譚蕓芬一看也是火，挽起袖子就給一邊推：“走開，走開，別擋我們生意！”

    自從青娘救她們母女一命，譚蕓芬就把一輩子給了青娘。別說是欽差的侍衛(wèi)，就是玉皇大帝來了，譚蕓芬眼里也只有主子。

    把兩個(gè)人推到不礙事的地方，譚蕓芬扯開嗓子招呼：“燒餅，剛出鍋的燒餅~”

    有相熟的腳夫，看這虎勁兒，踅摸著過來試探：“來倆鹵蛋倆燒餅？”

    “行嘞~”青娘像過去三年一樣，笑的和氣生財(cái)，手下十分麻利。

    終于，腳夫們找到往日感覺，三三兩兩過來：“褚老板來三個(gè)夾rou，有綠豆湯沒？”

    褚青娘輕快夾好饃，笑道：“什么褚老板，還和以前一樣，叫聲褚娘子就行?！?/br>
    快速把夾好的饃遞過去，褚青娘接著笑道：“當(dāng)日碼頭，多虧大伙幫忙，說好天天綠豆湯，怎么能沒有？”

    啞婆就在后邊，快速給人舀綠豆湯。

    又有人過來：“褚娘子這幾日沒好好出攤，還怪想這口的?！?/br>
    不一會(huì)兒攤子周圍，站滿一手餅子，一手湯的腳夫。褚青娘看了看，笑道：“隔壁鹵味攤兒，空著也是空著，諸位不如撿地方坐下。”

    能吃鹵味小酒的，多半巡差、管事之流，他們還是忌諱欽差，不敢隨便造次，倒是腳夫們，靠力氣掙錢，怕他個(gè)天王老子！

    腳夫們腿腳也累，聽了一擁而上，鹵味攤坐得滿滿的。就有人開玩笑笑：“咱這也是吃了，欽差夫人的手藝？”

    褚青娘笑的毫不在意：“可別，人欽差夫人在京城呢，我就是一碼頭賣燒餅的，平日仰仗諸位照拂?！?/br>
    “哈哈哈”大伙兒哄笑，感情又回到往日，他們都是勤手勤腳討生活的。

    有人提議：“褚娘子話都扔這兒了，今日咱們還得照拂！鹵味的生意，給她走起來怎么樣？”

    眾人興致高昂：“成！一句話的事，給這兒先來一份豬肚，一份頭rou兩樣素菜。”

    另一桌不甘落后：“我要口條、肝花、油炸花生、香干，再來兩壺花雕?！?/br>
    “我要”

    “我要”

    褚家生意火爆起來，三個(gè)女子忙的腳不沾地，可臉上笑容輕快明亮。

    沒多久，準(zhǔn)備的鹵味銷售一空，飯點(diǎn)一過，攤子慢慢清閑下來。

    譚蕓芬擦桌掃地，啞婆坐著洗碟碗，褚青娘夾了兩份燒餅，送到侍衛(wèi)面前，笑道：

    “餓了吧，不嫌棄就吃吧?！?/br>
    兩個(gè)侍衛(wèi)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肚子里饞蟲亂叫。他們都是京城人，吃不慣南邊飯菜，早聞著芝麻餅香味，不知偷偷吞了多少口水。

    褚青娘在忙碌中看的清楚：“吃吧，算我請客，還是我沒有資格請？”

    “夫人說那里話?！眱蓚€(gè)人連忙接過來，狼吞虎咽往肚里塞，北地人才更能吃出絕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