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印桐這個人，是真的可憐。

    他順著對方的心意，站直了身體，坐到正對著門口的床鋪上。

    這間宿舍的主人生前大抵也是個死宅，床上堆滿了五顏六色的抱枕，仔細一看每個都長得不一樣。董天天隨手抓了一個樓在懷里，墊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他說：“小印先生想知道什么呢？您先問，我表示一下我的誠意?！?/br>
    印桐笑了：“我想知道的多了，比如我現(xiàn)在就特別想知道，你把我拉出來，到底是想和我談什么？”

    “你想讓我干什么？”

    “如果我沒記錯，昨天下午在觀察室外等我的那個也是你，你為什么這么急著找我，怕是有什么要緊事吧?！?/br>
    董天天捏了兩下懷里的抱枕：“小印先生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我家有個精神狀態(tài)不佳的老大叔，進游戲的時候一不小心和我走散了，我現(xiàn)在急著到處找他，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br>
    “所以你打算把我當搜索引擎？”印桐問。

    “我沒有，”董天天搖了下頭，“我打算把你背后的人當搜索引擎?！?/br>
    印桐睫羽輕顫，驀地沉默下來。

    董天天這句話說的就有意思多了。他來找印桐，是因為知道印桐的行為會左右“其他人”的決定，也就是說某種程度上，他至少是知道“其他人”都有誰的。

    科學(xué)院？夜鶯？還是別的什么人？

    印桐抿了下唇，他突然覺得好笑，明明是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卻總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著董天天的眼睛，董天天也看著他。他琢磨著這小子手里大概有一沓底牌，現(xiàn)在正估摸著他的態(tài)度，能少打就少打。他總是將信將疑，董天天也不愿意和盤托出，能維持他們信任關(guān)系的估計那些過去的“記憶”，可那些“記憶”，對于如今的印桐來說，依舊不過是安祈日記本里的白紙黑字厚厚一沓。

    他很難做到共情。

    董天天挪開視線嘆了口氣：“小印先生一點都沒變，我當初廢了好大的勁和你患難與共，才終于獲得了做事不用上交計劃書的權(quán)利。沒想到這一晃眼三年過去了，信任值又得重頭刷起。”

    “你可以跟我講講過去的事，”印桐打斷了他的話，“我感到很抱歉。”

    董天天抱著抱枕笑彎了腰：“可以的，你倒是學(xué)會了道歉，也算是一大進步了。”

    他說話不算好聽，卻難得沒摻雜那些陰陽怪氣的情緒，反倒無聲地含了幾分落寞。印桐看著他抱著抱枕斜倚在床頭上，整個人蜷得就像個煮熟的蝦仁，他一邊笑著一邊呼出一口長嘆，聲音顫抖，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我不會說的，我不能說，你得自己想起來，不然你永遠不會信?！?/br>
    “你就是這種人，我知道的，所以現(xiàn)階段就當我們是互相利用吧，各取所需也沒什么不好。”

    董天天扔掉手里的抱枕，坐直了身體，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純白的卡片。

    “我不知道在你面前的安祈是什么樣子的，但是我能保證，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安祈’一定有問題。他在誘導(dǎo)你，刻意佐證你的思維以達到他的目的，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是請你看完我手里的東西?！?/br>
    董天天將手里的卡片放在書桌上，用食指和中指壓著卡面，推到印桐面前。

    那是一張巴掌大的白卡。

    印桐上一次見到這張卡片還是在第一個副本里。彼時他被洗澡水淋得七葷八素，腦子里回旋的還是被喪尸撕咬的疼痛，視野里除了地面瓷磚就是潺潺流水的下水道。

    下水道的水流中心卡著這張小巧的白卡，上面寫著“歡迎來到箱庭online，玩家印桐，初始身份：‘人’”。

    印桐拿起桌上的卡片，上面寫著。

    “歡迎來到箱庭online，”

    “玩家董天天，初始身份：‘人’?！?/br>
    很顯然，這張卡片屬于董天天。

    “我通關(guān)的新手教學(xué)是場極速逃亡，我們家老大叔作為NPC登場，從頭到尾都在開車，說什么都不放開手里的方向盤。”

    董天天仰躺在床上，輕笑了一聲：“我花了三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花了五秒想起來這段記憶，花了七秒去搶后座上的槍。”

    “果不其然，我剛把槍拿到手，惡心巴拉的喪尸就一腦袋撞在了我們的車窗上。”

    印桐點頭，他翻過卡片，看著背面的10條提示：“所以你的新手教學(xué)一開始就撞了地獄模式?！?/br>
    董天天沒坐起來，伸著只手懶洋洋地擺了擺：“沒辦法，新手教學(xué)的難度應(yīng)該是根據(jù)人的印象值定的。你越害怕的事情就越容易發(fā)生，再加點恐怖元素，倒成了我自己給自己挖陷阱了。”

    “不過通關(guān)倒是不難，按照記憶里的做法再做一遍就對了。對你倒是挺不友好的?！?/br>
    印桐看著卡上的最后一條：tips10：我們永遠無法改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