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安婷泡好茶，送進(jìn)去。

    沈雁來正翹腳坐在沙發(fā)上。

    秦醫(yī)生還在整理上一個患者的資料。

    “謝謝！”秦醫(yī)生抬頭跟安婷交代：“關(guān)上門，幫我照顧沈小姐?！?/br>
    “好的?！卑叉镁従?fù)肆顺鋈ァ?/br>
    沈雁來不耐煩地說：“你還要我等多久？”

    秦慕簡將最后一分資料歸檔，關(guān)上柜門，“好了，我們來正式談一下關(guān)于…你mama的事情?！?/br>
    沈雁來詫異不已，“不是要談秋秋嗎？”

    秦慕簡搖頭，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鉳ama是不是有抑郁癥？”

    沈雁來驚了一下，也沒空管到底是要談?wù)l了。

    他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糾結(jié)了很久，才開口：“你要知道，20多年前還沒有抑郁癥的說法，他們都說她是心太高，貪心脾氣壞，又有疑心病……”

    三年前，秦慕簡第一次為沈念秋治病時，有特意詢問過沈一知這個問題家中是否有罹患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的親戚。

    沈一知給的答案是否定的。

    如此看來，確實沒有人說謊，不過是20多年前還沒有抑郁癥的說法。

    秦慕簡的判斷，也是根據(jù)催眠沈念秋時，得到的只言片語。

    他繼續(xù)發(fā)問：“你mama是婚前就是這樣，還是……”

    “生完我和秋秋之后?！?/br>
    沈雁來嘆了口氣，一雙漆黑的眼眸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使得他原先的怒火，徹底煙消云散。

    “那時候也沒有產(chǎn)后抑郁癥的說法。我也是從秋秋病了之后，忽然猜想mama當(dāng)年的不對勁，沒準(zhǔn)兒也是心理疾病……”

    根據(jù)沈雁來的講述，秦慕簡推演出了沈母發(fā)病的時間線和誘因。

    要從沈母以沈家普通職員的身份，嫁給了當(dāng)時的沈家太子爺沈父，遭受頗多非議說起。

    這是悲傷的種子，種在了沈母心底。

    后來沈母誕下沈一知，一直到他五歲，這應(yīng)該是沈氏夫妻短暫的快樂時光。

    但是這時候沈母又懷孕了，這次懷的是雙生子，加倍辛苦的孕期，加之不斷累積的壓力，悲傷的種子迅速發(fā)芽，在無人知曉的沈母內(nèi)心逐漸長成她抵抗不了的抑郁大樹。

    可悲的不是生病，而是生病卻無人知曉，連她自己都不知曉。

    沈父以一個壞脾氣的母親教導(dǎo)不好孩子的理由，及早將沈一知送出國。

    沒人能說沈父的決定是錯誤的，沈家所信奉的精英教育，不允許他拿自己的長子當(dāng)兒戲。

    沈一知是無論如何都要成才的。

    于是，沈母先是成了沈一知成才路上的絆腳石，又成了沈家藏藏掖掖的黑點(diǎn)。

    她的精神一年不如一年，直到沈雁來和沈念秋八歲，沈父故技重施，又要送她們出國時，沈母徹底爆發(fā)。

    也許搶奪方向盤的時候，她想的是大家一起解脫。

    而將沈念秋拋出去的時候，是母親最后的溫情。

    秦慕簡的推測，沒有跟沈雁來詳說，也更不會告訴沈念秋。

    他只跟沈雁來道：“秋秋懷疑自己的病是遺傳?！?/br>
    沈雁來咋呼：“這不可能！”

    咋呼完，他又小心翼翼地問：“秦醫(yī)生，抑郁癥難道還會遺傳？”

    “抑郁癥本身不會遺傳，易抑郁的體質(zhì)會遺傳?！?/br>
    他頓了頓，笑了起來：“但是秋秋并不是抑郁癥。”

    沈雁來放下心。

    這才想起來，他是要跟人吵架來著。

    他尷尬地端起面前的茶水，以二哥該有的口吻詢問：“你和秋秋……”

    “我喜歡她，真心的……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心理醫(yī)生愛上自己的患者，是我職業(yè)生涯中最不可與人說道的事情。但是，如果非得用什么來證明我說的是真話，我愿意賠上我的職業(yè)生涯?！?/br>
    沈雁來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說：“誰讓你自斷腿腳了！你除了會當(dāng)心理醫(yī)生，又不會干其他的了?！?/br>
    沈念秋在外頭等了快一個小時，耐心耗盡，推門而入。

    生怕兩人吵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她，看見的是相談甚歡的場景。

    “二哥！”

    她立在門前，有些犯傻。

    沈雁來回頭，“噢，秋秋來了！來，我正跟秦醫(yī)生講你小時候數(shù)學(xué)是怎么考十分的?！?/br>
    沈念秋的嘴角不自在地抽了一下。

    “二哥……”

    眼前的狀況，讓她一言難盡。

    沈雁來來的快，走的也快。

    連頓飯都沒顧上吃，揮一揮羊毛大衣的袖子，擠高鐵去了。

    唉，沒訂到飛機(jī)票不是！

    臨走前，沈雁來囑咐沈念秋。

    “有事沒事，別自己一個人憋著，心里煩了，就找秦醫(yī)生。”

    “二哥，你被秦醫(yī)生pua了嗎？”沈念秋吐槽道。

    這么快就從水火不容的狀態(tài)，改成托孤了，真讓她產(chǎn)生懷疑。

    “什么？”

    沈雁來是個2g網(wǎng)用戶，時常處于斷網(wǎng)失聯(lián)狀態(tài)。

    對于新型詞匯的理解能力為零。

    “沒什么！”沈念秋見秦慕簡走來，趕緊擺手。

    說他pua，這對他不公平，人家明明是專業(yè)到可以輕易擊中人心的心理醫(yī)生，擺平沈雁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沈念秋深怕沈雁來說漏嘴，迫不及待地推了他一把，“二哥，你快走吧！要晚點(diǎn)了。”

    “走了，走了！”真是，不礙事了。

    沈雁來戴好口罩，壓低帽子，進(jìn)了檢票口。

    才將坐定，蔣蜜的電話便打來了。

    她詫異沈雁來這么快就上了高鐵。

    “完事了？”

    “嗯！”

    “你不是說要把秋秋帶回北城？”

    “帶她干嗎？”

    “躲開那個秦醫(yī)生??！”

    沈雁來嘆了口氣，真不想承認(rèn)他比自己優(yōu)秀似地說：“我這次來發(fā)現(xiàn)，其實秦醫(yī)生挺靠譜的！”

    蔣蜜：“……”

    沈雁來補(bǔ)充：“也挺坦誠的。”

    mama的往事，是他心里的刺。

    秦慕簡的避重就輕，他不是看不出來。

    連他都不忍心傷害的話，又怎么可能傷害秋秋呢！

    總之，嗯，還行。

    不愁meimei嫁不出了。

    ——

    沈雁來早就沒了影子。

    沈念秋還立在原地。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過往的人潮。

    秦慕簡也不催促，只靜靜地等在她的身后。

    沈念秋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秦慕簡溫柔的注視，略顯不好意思地說：“心理醫(yī)生的耐心可真好?！?/br>
    秦慕簡不置可否，“走嗎？”

    “嗯?！鄙蚰钋镛D(zhuǎn)了身，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幾眼，才問：“我二哥都跟你說了什么？”

    “二哥說讓我好好對你?！?/br>
    秦慕簡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的，不管他是什么樣的語氣跟她說，她都不會相信。

    果然，沈念秋生氣地說：“你讓我向你坦白，可你呢？”

    秦慕簡：“我很坦白，你二哥是……”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么？”沈念秋打斷道：“你不要避重就輕地敷衍我，你們聊了一個小時，怎么可能只說這一句話！”

    “我問了他，你們小時候的事情?！?/br>
    “那他怎么說？”

    “沈念秋，你的問題和遺傳沒有任何關(guān)系?！鼻啬胶嗩D住了步伐，“其實我不說你應(yīng)該也有猜測，對，關(guān)于你mama的一切，我們都只能稱作為猜測。當(dāng)時沒有技術(shù)確診，現(xiàn)在沒有機(jī)會確診。你要非問我的話，我的推斷是壓力過大，產(chǎn)生的抑郁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