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覺得很惡心吧，”

    溫子辰自嘲地咧了咧嘴角，慢慢地說：“其實(shí)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惡心的?！?/br>
    “那天夜里，急救車把你和寧寧送到醫(yī)院來，你們都渾身是血，我正好在急救那邊交涉點(diǎn)事情，又是兒科的，所以就趕緊一起幫忙處理。寧寧的傷勢其實(shí)不重，除了擦傷就是眼睛的傷口，倒是你進(jìn)了急救室。寧寧那邊處理得差不多了，你也脫離了危險，我出來抽空喝杯水時，在急救室外一個很隱蔽的角落里看到蘇言坐在椅子上，他……”

    溫子辰說到這里，忍不住用牙咬了一下嘴唇，過了許久才低聲說：“蘇言哭了。”

    夏庭晚猛地抬起頭看向溫子辰，他手指一抖，連咖啡杯甚至都差點(diǎn)滑落下來。

    溫子辰似乎陷入了回憶，喃喃地說：“他用一只手捂著臉，一直在忍——所以肩膀一抖一抖的，實(shí)在忍不住了，才發(fā)出很輕很輕的吸氣聲。我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巾，他抬起頭，鼻子和眼睛都是紅的，襯衫上還沾著血跡。他跟我說了聲謝謝。他好狼狽啊，一點(diǎn)都不像他那個身份地位的人?！?/br>
    “可是夏庭晚，你知道嗎，就是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愛上他了。他那么脆弱，感覺……感覺好像離我一點(diǎn)也不遙遠(yuǎn)，而是近到我好像可以抱抱他，告訴他沒事的?！?/br>
    溫子辰看向夏庭晚，他的眼里含著一抹淺淺的淚珠，似乎是因?yàn)榛叵氲侥菚r的場景，甚至臉上不由自主浮起了一抹有些迷離的笑意。

    “你說我對蘇言的感情里，有沒有錢的成分，我覺得最開始或許是有的吧。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身份，當(dāng)然也知道他是誰，可是本來就情況混亂，你又是他宣誓結(jié)婚的人，我那時怎么敢去想那么多呢。只有到了那個瞬間，我才真正失去理智了，我心跳得好快，忍不住一直想看著他，我之前從來沒對別人有那樣的想法。那不是因?yàn)殄X，真的?！?/br>
    “我對他好奇，我想知道他對你的感情是什么樣的，更想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也忍不住想——如果是我呢，如果他能對我也有那樣的感情，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我覺得，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我就滿足了。我好想擁有蘇言，你知道嗎，夏庭晚，那天夜里，我真的嫉妒你，我想取代你——我自己也覺得很可怕，你還躺在病房里，可是我居然冒出了那樣的想法，但那確實(shí)就是我真實(shí)的想法。”

    夏庭晚感覺簡直無法呼吸，他好像聽不清溫子辰在說什么，他也不在乎溫子辰說什么。

    他滿腦子都是蘇言。

    他從來沒有看蘇言哭過。

    五年了，從來沒有。

    他想象著那個情景。

    那個在醫(yī)院的夜晚，蘇言一個人守在急救室外，躲在以為沒人看得見的角落悄悄地掉眼淚。

    蘇言直到最近才忍不住和他說了一句——“庭庭，我那晚好害怕啊，你知不知道？”

    可是只是這么一句話，又怎么能夠描述出他在那一個夜晚所經(jīng)受的萬一呢。

    如果不是溫子辰說了，蘇言是永遠(yuǎn)不會開口告訴他的。

    蘇言不會告訴他，他有多么愛他——

    愛到恐懼。

    愛到哪怕他已經(jīng)脫離危險，可只是想到會失去他的可能，都還是會像個孩子一樣躲起來哭泣。

    他好想蘇言。

    我知道了，蘇言，我這次真的知道了。

    “我雖然有那樣的想法，可是其實(shí)并沒有機(jī)會，蘇言很忙，又一直在照顧你，只是每天會跟我問問尹寧的情況。我也不敢表現(xiàn)出任何那方面的想法，就盡力照顧好尹寧，尹寧是個很可憐也很乖的孩子，我陪他復(fù)健，每天和他說話，他后來跟我很親。所以蘇言就找我談，說讓我做尹寧的專職護(hù)工，他提出來的價錢嚇了我一跳，其實(shí)以那種報酬來說，我根本不用再去想些別的，已經(jīng)可以負(fù)擔(dān)家里的開銷了——可是我不滿足，我還是貪心，越和蘇言相處，我越想擁有他?！?/br>
    “后來，你們離婚了。”

    溫子辰慢慢地說。

    夏庭晚盯著溫子辰，可是溫子辰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平靜地說：“因?yàn)橐鼘幍木壒剩铱梢园徇M(jìn)香山住了，我離蘇言又近了一點(diǎn)。他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他不太說話，也不太下來吃東西，我見到他時，他總是很憔悴?！?/br>
    “那期間，有一件很恐怖的事，之前那個人回來過一次——他強(qiáng)上了我，之后還挺后悔的。其實(shí)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喜歡強(qiáng)迫的人，可笑吧，那樣一個變態(tài)，可是卻挺有原則的，他只干那種為了錢向他低頭的人?？墒俏矣质軅耍菹⒘藥滋熘蟛呕厝ハ闵?。也就是那一夜，蘇言喝得爛醉躺在一樓，砸了一地的東西，不許任何人過去和他說話。我其實(shí)、挺怕他的，也一直都不敢違抗他的意思，可是那天晚上，我……我……”

    夏庭晚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溫子辰快要說到那里了。

    他無法不介意的那一點(diǎn)，他來的時候，就潛意識里想要探究的那件事，

    “我鼓起了勇氣，我想，那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機(jī)會了?！?/br>
    “我把他扶進(jìn)我的房間里，然后跪在床邊求他，我說，讓我跟他過一夜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愛上他了，我想陪他。他難受的話，就發(fā)泄在我身上，我什么都能忍，多粗暴都可以。我會一直陪著他，無論多痛苦都會過去的，我會陪他度過這段時間的?！?/br>
    溫子辰說到這里，凄涼地笑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我那會兒傷還沒好，可是我想，他醉了，說不定不會發(fā)現(xiàn)的，又或者，他發(fā)現(xiàn)了，我就和他說之前的事，他或許……也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可憐我?！?/br>
    “你們做了嗎？”夏庭晚忽然問。

    溫子辰沉默了好久，才答道：“我給他口了一會兒。但他沒有上我——我，我脫光了，但是他沒有上我，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yàn)椋睖刈映教痤^，一字一頓地說：“我大腿上，有那個人用煙頭燙的痕跡，他摸著那里，問我疼不疼，我、我那時以為，他真的是在問我，是在關(guān)心我，我高興壞了，忍不住拉著他的手說——很疼。然后蘇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