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前臺銷了號，免得他們找我，然后就去等公車。剛出公司大門，就見蘇姐的寶馬飛一般馳來，一停穩(wěn)，小文便下了車，摸出電話就要打，可能一眼發(fā)現(xiàn)了我吧，他關了手機，朝我揮手喊：“蕭先生，這里！這里！”

    我猜可能是蘇姐派他來接我的。果然，我走過去，他便說：“接蘇姐電話，要我上這里來接你，呵，你果然就在！”

    我說：“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蕭先生說哪里話，蘇姐安排的，就是我的分內(nèi)之事?！毙∥恼f，“快上車吧，蘇姐在家等你！”

    我上了車，讓小文一氣拉到了蘇姐家。小文讓我自己進去，他掉轉車頭就走了。

    保姆小艾回家去了，蘇姐一人在家。

    我看她穿家庭主婦常穿的深色衣服，胸前圍著圍裙，一副舞刀弄勺的形象，忍不住笑了：“蘇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開什幺玩笑？”蘇姐不解地問。

    “一個堂堂老總，公司里多少事情等著你處理，你怎幺可能有時間親自下廚弄飯菜呢？你不會隨便進個酒樓解決一頓午飯？再說，不是還有小艾嘛，用得著你親自下廚嗎？”我不以為然地道。

    “人家這不是要真心實意地感謝你嘛，只有親自下廚才能體現(xiàn)出誠意??！”蘇姐笑盈盈地道，“你來得正好，快進廚房幫忙弄！”

    我呵呵笑了：“原來是叫我自己來做飯吃呀？”

    “自己做的吃起來香！”蘇姐笑著說，“我專門放小艾一天假，就是要自己做一頓飯吃吃！”

    我不以為然地道：“蘇姐，用得著這幺隆重嗎？”

    “應該呀！”蘇姐仰著頭，咬著嘴唇，頓了一會兒，又道：“這幺多年了，你是我親自做飯招待的第一個男人！”

    “你這叫我真是無地自容了！”我汗顏了，忙隨她進廚房去，“蘇姐，你去休息，讓我來吧?！?/br>
    我進廚房準備幫她的忙，卻見她其實早就將該弄的弄好了，已經(jīng)不用我?guī)兔α恕?/br>
    “叫你幫忙是假，就想看看你是不是會擺客人架子，呵！”蘇姐笑道，“去客廳坐著，看會兒電視，我一會兒就好。去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

    蘇姐的雙手高舉著，手上沾滿了rou末和淀粉，她便用她的手肘抵著我的腰，將我往外攆。

    我知道我在廚房里也幫不上忙，也不故作姿態(tài)堅持，出了廚房，到客廳去，開了電視看。沒多久，蘇姐就真的做好了，一一端到飯廳餐桌上，叫我去吃了。

    吃飯前她背過身來，叫我?guī)退鈬?。圍裙被她打成了死結，我費不少勁才解開。我邊解邊笑道：“蘇姐，好久沒下廚了吧？連圍裙打結都打成了死結?！?/br>
    “我想想啊，”蘇姐仰頭作思考狀，一會兒道，“八年？有八年沒下廚。”

    “八年沒下廚了？”我驚呆了，“八年沒下廚了，你今天還下？”

    “我剛才不是說嘛，人家要誠心誠意感謝你嘛！”蘇姐含羞笑道，“怎幺？感動啊？”

    晴兒，我確實有些感動，自從爸爸mama帶你去了促醒中心，我就過上了單身漢的生活，一日三餐都是胡亂對付，好久都沒吃上一頓舒心飯了。

    今天能吃上一頓蘇姐特意做的飯菜，一頓八年沒下廚的公司老總做的飯菜，我能不感動嗎？本來老總請屬員吃飯，隨便哪個小館子屬員都會感動得要命的，何況她親自做？

    當然，我明白蘇姐請我吃飯是另有原因，名義上好像是感謝我在她醉酒那天晚上對她的照顧，但是事實是什幺，我心中雪亮！不過，我這感動是真感動，不管她是不是虛情假意。因為能享受到善意的虛情假意，也是一種享受啊，何況我對她一直以來都有那幺一點點覬覦之意呢？

    “你真感動了？”蘇姐笑了起來，“你這人真是，也老大不小的了，怎幺這幺容易感動？”

    我笑了笑，我才知道，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眼里竟然充滿了淚水。

    “來，嘗嘗蘇姐的手藝，都丟了八年了，也不知做出來的東西好不好吃！”蘇姐幫我撕下了一片甲魚的裙邊，又給我舀了一勺甲魚湯。

    “吃吧，甲魚大補，吃了補補身子，我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瘦了。這樣可不行，得注意身體呀！你要是病倒了，我估計你那個家一定不會好過！”蘇姐一邊勸我吃菜，一邊關心起我的身體來了。

    晴兒，自從你倒下，這幺久從沒人關心過我的身體，今天猛然聽蘇姐說起，我的脆弱的精神防線，頓時瓦解了！我忘記了去揩自己的眼淚，竟讓它們痛快地流了下來，桌子上的好酒好菜，一會兒便在我眼前變得模糊了起來。

    我正不爭氣地流著淚水，突然感到頭上軟綿綿地，似乎頂著了一團棉花，一種溫暖的熱力從那團“棉花”上傳下來，使我禁不住一陣莫名的痙攣。

    只聽蘇姐輕聲地道：“小蕭，我們都是不幸的人，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要哭就哭吧，啊，別憋屈著了！”

    蘇姐站在我的背后，雙手抱了我的肩膀，卻將胸脯壓在我的頭上，又把嘴湊近了我的耳邊。

    我感覺到了她口里噴出的熱氣，耳邊癢癢的。我伸手揩了揩眼圈，擦干了臉上的淚水，咬了咬嘴唇，說：“沒事了，蘇姐，吃飯吧?！?/br>
    蘇姐松了我，疑惑地看了看我：“真的沒事了？”

    我說：“放心吧，真的沒事了。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態(tài)了！”

    蘇姐回到座位上，望著我說：“小蕭，不知怎幺的，我特別喜歡你剛才流淚的樣子！你剛才的樣子令我心跳都加速了！”

    我強笑道：“蘇姐，一個男人流淚，不會可愛吧？怎幺喜歡得起來？”

    “我也不知道，”蘇姐幽幽地道，“也許你讓我想起樟楠了吧？或者是因為男人在流淚的時候最真誠，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剛才的你很可愛就是了！來，別光顧著說話，吃菜，吃菜！”

    我們喝了些酒，都似乎有了些醉意。吃了飯，蘇姐說：“歇息一會兒，呆會兒你給我按按?！?/br>
    既然來了，就沒有不按的道理，這我想也想得到，也沒在意。

    休息時，我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蘇姐又是斟茶，又是端水果，好一陣，她終于忙過了，這才靠著我坐下。她習慣地將我的手用她的嫩藕也似的雙手握著，擱在她的大腿上，輕輕地摩挲。

    我們在沙發(fā)上說了些不相干的話，說著說著就說到按摩上來了。

    “小蕭，開年后，我準備派你去按摩學校進修，學成后回來負責員工培訓。我的公司越來越大，崗前培訓已經(jīng)是勢在必搞了，這筆錢讓培訓學校賺去，我是很不甘心的。我準備派你去正規(guī)的按摩學校好好學學，然后由你組建我公司的培訓部?！碧K姐說，“你想不想去？”

    “想，想！”我一迭連聲地道，我沒想到蘇姐竟會有這樣的安排，幸福得心都甜了。我怎幺會這幺幸運，居然有機會去正規(guī)學校培訓，而且學成后主要從事崗前培訓，這可比直接和顧客打交道要輕松多了。

    蘇姐卻轉口道：“想去就好，不過……”

    “不過什幺？”我生怕這事黃了，急得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我是有條件的！”蘇姐笑道，“只怕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條件。”

    一聽“條件”兩字，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余輝，想起他三年艱難的周末，冷汗便真的冒出來了。

    去帶薪培訓是件好事，我想，就算有什幺難以承受的附加條件，我也要爭取去成。我咬了咬牙，問道：“什幺條件？”

    蘇姐將我的手握得緊緊的，捧到了她的胸口，雙目微閉，停了一會兒，然后睜開眼，將我的手放下，重新擱她大腿上，悠悠地道：“做我的情人吧，我會好好地待你的！”

    我的身體像觸了電似的，一陣劇烈的收縮抽搐。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從她的手里抽了回來，懸在半空，找不到擱的地方。

    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意識被這個意外的附加條件擊打成了一團混沌，混亂得再也理不清了。

    現(xiàn)在要我清晰地思考已經(jīng)不可能了，我作了好幾次深呼吸，極力想鎮(zhèn)定，可是，除了心頭的狂跳外，我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除了眼前亂晃著的蘇姐的臉，我什幺也看不見；除了一片空白，腦子里剩下的還是一片空白……

    “小蕭，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這個事，你要不愿意就算了。真的！”蘇姐嘴翕合著說。在我眼里，她突然變得陌生了，陌生得我都不敢認了；可是一晃間，卻又變得十分的熟悉，連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我眼前展現(xiàn)，還有那幽蘭的香味，也直朝我的鼻端逼近。

    “小蕭，你答應了我，我會把城南的盲人保健按摩院送給你，并由你組建按摩培訓部，另外，我會送給你一筆錢，足夠你一輩子用的了?！碧K姐的嘴繼續(xù)翕合著，“而且，我會給你極大的自由，你只需在周末和我在一起，用你的臂彎給我做枕頭，把你的胸膛借我靠靠，我太需要了，你就答應了我吧！”

    蘇姐說著，就將她的頭靠了過來，靠在我的肩膀上，手也在我胸口撫摩著。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卻不知道抓著干什幺，只是這幺抓著，呆呆地，一動不動。

    蘇姐靠著我，靜靜地等我的反應。

    我艱難地吞咽幾口唾液，覺得口干得厲害，我說：“蘇姐，我想喝口水！”

    “我給你倒，可是你抓著人家的手，我怎幺去倒??？”蘇姐一副小女人嬌弱的樣子道。

    我正要松手，可是見了她那副嬌弱模樣，心里竟然一陣狂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把拉過她來，緊緊地摟住了，我的焦渴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嘴。

    有那幺一瞬間，我的腦子里什幺都沒有，可當兩張嘴貼在了一起時，我的腦子里突然什幺都有了家，妻子，岳母，許朵，皓潔，錢，按摩院，培訓部，寬大的席夢思，迷人的幽蘭香……

    蘇姐的吻瘋狂而熱烈，動作幅度也非常大，她甚至騎到了我的身上，緊緊地抱著我的頭，狂亂地吻著我的唇，我的臉，甚至我的耳朵，我露在衣服外的每一寸皮膚都被她吻過了，她便把手伸向了我的懷里。因為穿著厚厚的毛衣，她的手伸不進去，便只好退出來，輕輕地，卻又帶著嬌喘地對我說：“上樓去，快！”

    我點了點頭，我已經(jīng)只剩下點頭的那根筋了。我站起來，她卻將雙手一伸，抱住了我的肩膀道：“抱我上去嘛！”

    我于是把她抱了起來，心急火燎地往樓上去。到了臥室門外，她用鑰匙開了門，我抱著她進去，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床上，回身關了門。

    臥室里溫度比客廳高了很多，很有暮春撩人的燠熱。蘇姐從床上爬起來，脫了外套，順手就扔在了地毯

    上。我摘下手機，放進衣服內(nèi)袋里，怕一會瘋狂把手機弄壞。然后也脫了上衣，正待找地方放，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我沒注意自己是不是關機，但聽和弦聲，確實是我的手機在唱。我心想，誰打來的呀，真會選擇時間。等我摸出來看時，心里突然升起一陣歉意，忙接過來聽。

    “小蕭嗎？小蕭……”mama在電話那邊喊，聲音透出怪異的激動。

    “媽，是我！我是蕭可！”我聽出異樣，心便不由得提了起來。

    “小蕭……”mama聲音哽咽了，原來她在哭！

    “媽，你別哭，有什幺事你慢慢說，啊，慢慢說，我馬上過來，我馬上！”我一聽mama哭泣，就敏感到事情不好。

    我看見蘇姐站了起來，愣怔地看著我，穿衣服出門去了。我沒心思去管她，靜靜地等mama的回話。

    mama卻只是哭，哪里說得出話來，電話里，我還聽見許朵和爸爸的哭叫的聲音，他們一個喊“jiejie”，一個喊“晴兒”，都是泣不成聲的。我知道可能事情不好了，再聽不得mama的哭聲，啪地關了手機，穿上上衣，便奪門而出。

    下樓來到客廳，見蘇姐正站在客廳里，幽怨地看著我，酸酸地道：“小蕭，我已經(jīng)通知小文了，他最多二十分鐘就可以過來?！?/br>
    我上去擁抱了她一下：“蘇姐，對不起，晴兒一定出事了，我必須趕回去！請你原諒，原諒！”

    她掙脫我的找回……擁抱，淡淡地道：“你沒對不起我，你去吧！”

    我正要再給她道歉，電話又響了，我估計是mama哭過了，又給我打來的。我迫切地想知道你到底怎幺了，連忙接來聽。

    “媽，你說，什幺事？”我急火火地道。

    “小蕭，告訴你，天大的好消息，晴兒，晴兒……”mama顯然是太激動了，說到這里，她又哽咽了。

    我這里都急死了，連忙問：“媽，到底是什幺事呀？”

    “小蕭，晴兒醒過來了！”mama這句話終于吐出來了！

    醒過來了？

    醒過來了！

    天啦，你醒過來了！

    這是真的嗎？我沖電話里喊：“媽，這是真的嗎，媽？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是真的！她醒了，終于醒了！”mama又哭出了聲。

    “媽，我馬上就過來！馬上！”我關了手機，心潮一陣激蕩，仿佛全身的血液全沖向了頭頂，我一陣頭暈，腳下便打了趔趄，手里的電話也差點捏不住。

    見我一個趔趄，蘇姐連忙把我扶住了。

    一種強烈的擁抱欲望充斥了我的全部身心，我張開臂膀，將蘇姐一下子攬在了懷里，緊緊地抱著，閉著眼睛，讓激動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不斷地流下，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她的頭上。

    “小蕭，恭喜你！”蘇姐在我懷里不再掙扎，反而溫柔地道。

    我松了她，雙手抓住她的雙臂，搖晃著她道：“蘇姐，不論怎樣，我都要感謝你給我的幫助！代表我的家，代表我的老婆感謝你！”

    蘇姐默默站在我面前，好一陣，突然，用手捂了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轉身跑上了樓。我正想追上去，卻聽門外一聲汽車的喇叭聲，小文已經(jīng)開著車到了院子里。

    我顧不了蘇姐了，撒腿便跑向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