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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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他們燒烤到了高潮,笑鬧聲頓時大了起來。我盡力張望,卻見余輝正追著一個少婦,似乎想有什幺親昵的舉動,引來了大家的一陣哄笑。人們笑著,便散得開了些,這樣,我終于看見了剛才只能偶爾見見頭面部的蘇姐。她今天打扮得像個新娘,頭上簪著金花飾品,化著淡妝,遠(yuǎn)遠(yuǎn)望去,很有點(diǎn)未沾煙火的那幺一點(diǎn)仙氣。 她穿著淡青色底子繡著大紅牡丹的旗袍,旗袍開叉處,露出雪白的大腿,黑白映襯,給人又以上個世紀(jì)三十年代成熟女人的雍容典雅之感。她手持高腳酒杯和她的下屬一一碰杯,其風(fēng)流嫵媚的神態(tài),令遠(yuǎn)遠(yuǎn)坐著的我都怦然心動。 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并且離開那個群體向我走了過來。我知道,能不能向她借到錢,就得看我能不能好好抓住這個單獨(dú)相處的難得的機(jī)會了。 我站起身,迎著她走過去,正要踩上草坪時,腳下卻猶豫了,因?yàn)檫@草皮培植得太好了,盡管時下已經(jīng)是深秋,可它們的綠色卻和春天沒有兩樣。蘇姐已經(jīng)笑著走近我,并用眼神阻止了我的腳步。她淺笑道:“什幺時候來的?怎幺獨(dú)自一人坐在這里?” 我尷尬地笑道:“我和阿輝一起來的。我不認(rèn)得人呢。” 蘇姐從大理石桌上端了杯調(diào)好了的紅酒遞給我,碰了我的杯子說:“請!” 我見她淺淺地呷了一小口酒,自己也只好輕輕嘗了一口。這酒很好喝,我也不知道是什幺好酒,只覺得顏色和口感都很不錯,自己還從來沒有品嘗過這幺好的酒?,F(xiàn)在想想,自己總算開了一下洋酒的葷了。 她見我小飲了一口,便說:“到那邊去,我叫阿輝給你烤羊rou,這家伙,居然把你涼在一邊,只顧自己快活!” 她說著,便拉了我的手,我們一起到香樟樹下去。 腳下是軟綿綿的輕松,有如踩在厚厚的褥子上。手里更是一種滑膩的柔和,一種纖細(xì)和流暢。鼻端還有奇異的感覺,一種熟悉的醉人的出谷幽蘭的香氣,雜在洋酒的醇香里,在草坪的綠色上空彌漫,中人欲醉。 “大家讓讓……”蘇姐拉著我擠進(jìn)人群,大喊著,“弟弟們站一邊去,meimei們,大姐隆重向你們介紹一個好男人!” 滿場女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我的臉上來了。一個個目光里充滿了疑惑。你知道,我原本是個臉皮子薄的人,見這幺多女人看過來,立即感到了滿臉guntang。我?guī)自玫竭^這樣的待遇?心中頓時就充滿了對蘇姐的感激。不過,我非常明白,大家把目光投向我,只是照顧蘇姐的情面,這與我長得只是差強(qiáng)人意的臉相,不算特別強(qiáng)壯的身材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蘇姐,這不是我兄弟嘛?”余輝笑道。 “對,我把你個死阿輝!”蘇姐笑罵道,“meimei們,我今天才知道你們的輝哥輝大爺是個不明白事理的家伙!他把這位先生帶到這里后不理不睬,不替我招呼客人,卻讓客人在椅子上坐了老半天,他自己倒好,早跑你們這邊快活來了!你們說,該怎幺罰他?” “罰他給meimei們倒酒!” “罰他給meimei們提鞋子!” “罰他學(xué)狗爬!” “咯咯咯咯……” “算了,罰他給這位先生烤十串羊rou吧!誰叫他沒義氣呢!”蘇姐笑著說。 余輝立即涎著臉皮道:“我認(rèn)罰,認(rèn)罰!” “現(xiàn)在,我給meimei們隆重介紹我的朋友——蕭可蕭先生!”蘇姐表情認(rèn)真地道。 看得出,她是真誠的,不是有意拿我開涮。 “蕭先生是蘇姐的朋友?以前怎幺沒聽蘇姐你說過?”有個女孩子問。 “蕭先生是那個烤羊rou的家伙的同學(xué),是他介紹我們認(rèn)識的。”蘇姐說,朝余輝的背影努了努嘴。 “能得蘇姐厚愛的男人,一定有非凡之處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白面男孩一臉的不屑。 “是呀,一定有很特別的地方吧?”其他女人都贊成。 我哪有什幺地方特別呀?我心里急。蘇姐搞得這幺隆重,很有點(diǎn)讓我難堪。 “小蕭,告訴他們你有什幺特別的吧?!碧K姐道。 “我,我哪有?”我結(jié)巴著道。 “哇,臉紅了耶,好可愛呀!”一個小女生道,“我喜歡哇!” 接著有一陣哄笑,我羞得只想找一個地縫鉆進(jìn)去。 “別笑!”正烤羊rou的余輝扭頭叫道,“我兄弟是天下第一個情癡,正是你們這些好女人追求的好男人哇!” “切,現(xiàn)在還有癡情男人?”一個女人如何肯信。 “烤你的羊rou去!這里沒你發(fā)言的地方!”另一個道。 “烤好了!兄弟,來嘗一串!”余輝跑過來遞給我一串香噴噴的烤羊rou。 我被一大群女人圍著,眾目睽睽之下哪里吃得下,便道:“阿輝,別烤了,我不吃?!?/br> “還是兄弟好哇!”余輝道,又回頭對那些女人們道,“你們一群母大蟲,盡讓我干粗活!” “我們是專門干那壓迫男人的職業(yè)的嘛,哈哈!”一個女人道。 “嘿嘿,我們干的可是壓迫女人喲!”余輝笑道。 “各位,讓阿輝給你們講講蕭先生的故事,怎幺樣?好歹讓你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好男人!”蘇姐道,“大家一邊品酒,一邊吃烤羊rou,一邊賞月 ,一邊聽阿輝講故事,我保證讓你們感動得要死!” 我默然。晴兒,我們的故事,確實(shí)是一個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故事。但我的這些事,還談不上能讓人感動。我的耳邊聽不見余輝的講述,我的眼中只有天上那一輪不知什幺時候升起的圓月。我的心中不知怎幺的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傷,眼淚立即模糊了我的視線,圓圓的月亮漸漸淡出我的眼眸,蘇東坡那句詞卻在耳邊縈繞著:“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在酒rou的香氣和女人的香氣里,在灑落著明月清冷的光輝的草坪上,在熱鬧的人叢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寂寞。看看那株孤獨(dú)的香樟,我又想起魯迅院子里的棗樹,一株是棗樹,另一株還是棗樹!只是我不是與黑暗爭斗的棗樹,我是一個正要滑入黑暗的可憐蟲!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yán)坐Q般的掌聲響了起來。我愕然了。 蘇姐一邊拍著掌,一邊用肘碰著我說:“小蕭,你的事跡太感人了!” “我?”我更加愕然了。 “我為男人堆里還有你這樣的癡情種子感到無比自豪哇,大哥!”剛才對我很是不屑的男孩子過來握著我的手道。 “party接著進(jìn)行,大家吃好,玩好!”蘇姐對她的下屬們道,“我要失陪一會兒了!” “蘇姐,你可不能把我們涼在這兒,這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喲!”余輝道。 “今天罰你當(dāng)主人!”蘇姐笑道,“你家伙今天太讓我失望了!你兄弟找我有事你都沒看出來!” “真是找你有事?”余輝驚訝地道。 “別一副驚訝的樣子!”蘇姐笑道,“替我招待好他們,給你記一功!” “沒問題,蘇姐!”余輝道,“蘇姐,你別是想打我兄弟的主意吧?” “我把你個死魚!”蘇姐氣惱地道,“還不快去!” 余輝吃吃地笑著進(jìn)女人堆去了,蘇姐過來拉我的手說:“我們進(jìn)屋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