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隔壁間，喻遙洗了個澡，再次換好了女裝。這次是白色長裙，里層是較為緊身的內(nèi)襯裙，大概到臀.部以下，外面罩了輕薄的白色繡花紗面，將身體的輪廓和長腿線條霧化得若隱若現(xiàn)。喻遙戴上了假發(fā)，輕輕捋著鬢邊的公主切劉海，對著鏡子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他現(xiàn)在面頰消瘦，神情憔悴，形容枯槁，怎么看都是病歪歪的樣子，好像被榨干了神采。喻遙想起剛才孤寒那種年輕的風(fēng)華和光彩，心口就隱隱作痛：也許我沒有以前那么好看了。他拿出化妝品化妝，化幾分鐘歇一下，很疲憊似的。涂口紅的時候稍微歪了一下，紅脂傾到臉頰上，一張血盆大口。喻遙怔怔地對著鏡子看了會兒，感到深刻的絕望，哪怕是妓.女也有風(fēng)情可做賣弄，他還有什么。

    他在沙發(fā)里坐了好一會兒，終于重新讓自己稍微振作起來。今天周六，賀晉平應(yīng)該不上班，剛才下樓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又坐了半個多小時，估好時間站起身來推開了門。走到賀晉平門外，抬手敲了敲。

    等了一會兒，又敲，門開了，一個綠頭發(fā)青年站在門口，脖子上掛著彩色耳機(jī)，微微吃驚地看著他。

    喻遙也愣了，往后退了幾步。

    青年抓了下頭：“你找賀晉平？”

    一聽這聲音，喻遙平靜如死的心猛地顫縮起來，還沒說話，轉(zhuǎn)身想走。

    周煜扭頭朝里面喊了聲：“老賀，有妹子找你，先別他媽玩兒了?！?/br>
    里面轟然一陣桌椅拖拽之聲，喻遙看見賀晉平大步直奔過來，神色緊張，喻遙明白了，慢慢朝后退。他不想周煜知道他倆的事。

    周煜不明就里，直直盯著喻遙，推開門走出來，他穿著浪蕩的東南亞花襯衫，破洞牛仔褲，耳朵上釘了一排黑鉆，要多另類有多另類，要多潮有多潮。他慢慢點了點頭，眉間突然露出詭異的神色，咳嗽了兩聲，遲疑道：“是……喻老師??？”

    喻遙感覺自己好像被腐爛了似的，這么惡心變態(tài)怎么配被稱為“老師”？他惶恐地低下頭，轉(zhuǎn)身要跑。

    胳膊被緊緊地拽住，周煜的聲音平緩溫柔：“喻老師，你這樣還挺好看的。走什么啊?！?/br>
    強(qiáng)烈的悲傷和痛楚瞬間襲上心頭，他現(xiàn)在這么扭曲，職業(yè)的光彩幾乎是唯一支撐他的稻草，現(xiàn)在連這也要被撕碎嗎？

    全身的力氣喪失殆盡，他猛地往前倒下去，腰部被緊緊摟住了，周煜靠的很近：“我靠，怎么了？老師你穩(wěn)住啊……”

    喻遙回頭看賀晉平，他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直到被周煜提醒也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你管他干什么？”

    喻遙只是刻骨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敗。他推了周煜，深感抱歉，但是一句話沒說，回了自己的房間，把衣服褲子全部換回來，仔細(xì)洗了把臉后拿著東西開門下樓。再也不做這種事了，他跟自己說，夠了。一路如同追命般的趕到家里，靈魂仿佛被抽干，喻遙倒在沙發(fā)上，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亮光，一覺睡了過去。

    中途醒過來一次，窗外天色濃黑，喻遙眼皮沉重，滿腦黏澀阻滯，又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化身成了鬼怪，在一堵垂?jié)M合歡樹葉的老墻邊等人，但始終沒有等到，夢里有很重的絕望失落之感，以至于醒來時眼含熱淚。醒來時寒氣入骨，喻遙鉆進(jìn)被子里躺了很久，手腳還是冰涼的，好像一直被浸泡在冷水里。

    腦子很清醒，身體卻很疲累。

    他生了一場小病，無非頭痛咳嗽鼻塞，應(yīng)該是感冒了。他一個人待在床上，仿佛是完全孤立的生命個體，沒人照料和幫忙，迷迷糊糊地睡著也清醒得頭疼。口舌發(fā)焦，唇齒黏膩，充滿了苦味。喻遙躺了一兩天，真像經(jīng)歷了一場大生大死。

    那天傍晚，他邊咳嗽邊燒開水，聽到門口響了，回頭看過去，卻是他mama來了。

    喻mama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頭發(fā)扎成個盤髻，五官較為分明凌厲，年輕時候是有名的冰美人，現(xiàn)在是有名的冷面老師。她穿著碎花長裙，手里提了一大堆沉甸甸的袋子，整個身體稍微往右彎下去，她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進(jìn)來。把鑰匙和袋子放在桌上，指尖微微蹭著腰側(cè)：“遙遙，mama來看你了?！?/br>
    喻遙還提著水壺，放下來走到了桌邊，“你坐。”

    喻mama抬頭看他，一會兒把眼睛取下來擦了擦，又戴上去：“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沒瘦，正常?！庇鬟b扯了下身上的睡衣，衣褲空蕩蕩的，他也知道自己瘦了，“沒瘦，這衣服穿起來看著是這樣的?！?/br>
    喻mama深長地呼吸了一下：“我聽他們說你生病了，不然不敢來看你。”她轉(zhuǎn)身拆開了桌上的水果袋，遞了一個蘋果給喻遙：“你吃嗎？”

    喻遙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