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年紀(jì)不大, 但余幸的經(jīng)歷可謂相當(dāng)豐富了，連死都死過兩次，所以他從不覺得自己脆弱, 可當(dāng)康婧喊他名字的時候, 眼淚忽然就落下來了。

    沒立刻回頭，就在余幸抹掉淚痕、努力調(diào)整表情時, 康婧進(jìn)屋了。她站至余幸身旁，再喊他名字時聲音也顫了。

    “對不起……mama沒在第一時間認(rèn)出你?！笨垫何兆×擞嘈业氖? 掌心的溫度讓余幸身子一僵。

    舍不得開口否認(rèn)身份, 余幸抹掉淚痕、壓抑著情緒, 打開醫(yī)療箱翻出了藥水和紗布，不發(fā)一言的幫康婧包扎手指傷口。

    “余幸？”順從的憑余幸動作，康婧視線就再沒離開過他的臉, 她在等他回答，可他再沒說話。

    半晌，康婧自言自語起來：“啊…對了，你送去醫(yī)院的飯, mama全都吃光了……我兒子……真的很了解mama呢，都是mama喜歡吃的……”

    “怎么了？為什么……不說話啊？”

    手上傷口已經(jīng)包好了，得不到回應(yīng)的康婧抬頭向余幸試探道：“還在生mama的氣嗎？”

    想否定又搖頭, 余幸意外對上了康婧眼睛，她說：“mama給你道歉，原諒mama好不好？”

    心理防線終于垮塌，他怎么舍得再騙她？

    一時間, 余幸什么都顧不得了，“我是余幸沒錯，可我……我不算您兒子，從來都不算?！?/br>
    “……？”

    “我不屬于這里，也不屬于這個家，我是……穿越的，八年前就是……”

    “其實……您只有余林一個孩子，關(guān)于‘余幸’的記憶，從開始就是假的?！?/br>
    “這……”

    “您記憶里沒有‘余幸’小時候的模樣吧？”余幸五指成拳，強迫自己說下去：“所以……他根本不存在，一切回憶都是別人強加的，‘余幸’他只在這個世界活了三年?！?/br>
    看康婧臉上的茫然慢慢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他讀不懂的復(fù)雜，余幸好像在給自己處刑，“所以……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根本不是您兒子，卻占用了您的關(guān)心和……”

    “胡說什么呢?！?/br>
    忽然打斷余幸的話，康婧冷了臉色，就在余幸想證明他是“穿越者”時，康婧再開口、聲音卻摻了哭腔：“你怎么會不是mama的兒子？”

    “mama從來不信鬼神的，可現(xiàn)在你說什么mama都信！”康婧說紅了眼，在孩子面前，淚水終于落下：“過去不是真的又怎么樣？穿越……又怎么了？就算只有三年，你也是我的孩子，都承認(rèn)了你就是余幸，怎么能說不是mama的兒子？”

    從未見過康婧哭泣，余幸呼吸窒了窒，心針扎般難受，他伸手?jǐn)堊】垫杭绨?、輕輕摟住了她。良久，聽見自己聲音沙啞的說：“媽……我怕你不要我……”

    “傻孩子……”

    余幸這一聲“媽”，康婧太久沒聽過了，她哭著笑了起來。余mama張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終化作哽咽，垂眸靠進(jìn)了余幸懷里。

    是啊，余幸確實傻了，傻到懷疑一位母親的對孩子的愛。

    印象里康婧從未示過弱，余mama堅韌、頑強，一個人支撐整個家，可現(xiàn)在，余幸懷中的身軀顫個不停。

    “媽……”母親的體溫和味道都令人心安，余幸一邊順著康婧后背，一邊加深了這個擁抱，把她抱得更緊。

    這場重逢遲到了太久，好在還沒晚。

    母親跟前沒再吝嗇眼淚，余幸濕著眼眶也揚著嘴角，前所未有的踏實。

    ……

    余幸回了家，自然沒有讓康婧再干活兒的道理，何況她手才受傷，沾不得水。

    余mama倚在廚房冰箱旁，笑著看大兒子手忙腳亂的做飯，這一切美好的不真實，所以她緊緊的盯著余幸，并時不時提幾句意見等對方回應(yīng)，以此來確認(rèn)她不是在做夢。

    母親的視線太強烈，問的也越來越頻繁，余幸只能暫停手里動作，又輕輕抱了康婧一次、讓她心安。

    會做飯，但做的次數(shù)實在不多，每次下手都謹(jǐn)慎，余幸在康婧跟前做飯就跟備菜員在廚師長跟前似得，緊張無比?？杀绕鹛籼薜膹N師長，擁有相當(dāng)廚藝的母親可不會苛責(zé)孩子飯菜味道不足。

    這頓飯母子倆吃的開心，余幸也跟康婧解釋了他“穿越”的前因后果。

    當(dāng)然，他略過了不少讓會讓康婧擔(dān)心的事，比起重穿后的經(jīng)歷，更多還是八年前的故事。

    話沒少說，晚飯一直吃到九點半。余幸一個人在廚房收拾碗筷的時候，康婧進(jìn)了他以前住的臥室，揭了被罩、重新給兒子鋪床。

    這屋子太久沒人住了。就算康婧時常打掃，也會忽略被罩下的床單被褥。所以等余幸刷完碗、久違回到臥室，床上已經(jīng)換了新床單和當(dāng)季蓋的薄毛毯。

    “媽?！庇鄊ama坐在床邊、輕皺著眉頭，余幸端著水進(jìn)屋時她剛掛斷電話，“怎么了，媽？”

    “沒什么?！币娪嘈疫M(jìn)屋，康婧笑了，沒忍住眼眶又濕了，“我剛給余林打了電話，讓他有空回家一趟，你回家這么好的事……我差點、差點忘了告訴他。”

    “可……余林不是在上學(xué)嗎？”余幸一愣，雖說他告訴了母親就沒打算瞞著弟弟，但為他把在外上學(xué)余林叫回家也太直接了，而且剛才他在廚房洗碗，沒聽見余mama是怎么跟余林解釋的。

    “沒事，他已經(jīng)開始實習(xí)了?！笨垫航舆^余幸的水喝了一口，“而且，哪有什么比他哥哥重要？”

    余幸抿唇，馬上被康婧拉到旁邊坐下，“今天才從A市飛回來一定累壞了吧，mama給你找了以前沒來得及穿開的睡衣，一會兒先洗個澡再睡，解乏?！?/br>
    “恩?！?/br>
    “還有……”康婧頓了頓，收斂了臉上笑意，“宮冉那孩子……”

    剩下要說的話對康婧來說有些難開口，她深吸一口氣，不知從哪掏出跟余幸新睡衣同款的另一套來：“八年前你出事那會兒，正趕上放暑假，我還買了兩套睡衣來著，給你和宮冉。其實……要不是出了那事，我還挺喜歡那孩子，人乖做事也利索，就是面皮薄?！?/br>
    “當(dāng)時不知道你……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只知道兒子沒了，說沒就沒了，要不是還有余林，我想我真的撐不過來?！?/br>
    “所以，我怨他?！?/br>
    “那孩子解釋過，可即便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沒辦法反不怨，也……跟他說過不中聽的話?！笨垫和嘈?，“八年了……他被我怨了八年，每年都來看我，但我從沒讓他進(jìn)過門?！?/br>
    “現(xiàn)在想想，這么多年過去，最委屈的還是那孩子吧，是我對不起他?！笨垫豪^續(xù)道：“也是經(jīng)了那事，誰都看得出來，宮冉那孩子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