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你嫂子?”曹玉追問,忽然看見林巧跑了回來,急忙道,“你們先處,我去別地兒走走,等你好了來叫我?!?/br> 林巧跑了回來,見林沐心一臉期待,心里更是開心。 一點點小拘謹也因此放下,她把自己的寫字本展示給林沐心,開心道:“姑姑看,這是我的練字本?!?/br> 林沐心接過來一看,滿滿一頁,都是一個“楊”字。 小孩的筆畫稚嫩,從一開始歪歪斜斜,到近似印刷字的板正,也不知道這個字寫了多少遍。 這個字,徹底點燃了林沐心的怒火。 彭若萍到底有多愛楊彥,才會教林軍的女兒寫一個“楊”字寫了千百遍?! 她把林軍當了什么,把林巧這個女兒又當了什么? 而孩童稚嫩的嗓音里滿是開心,還在說著:“姑姑,你看我這個字是不是寫得和書上一樣好看?我寫了好幾天呢!” 艱難地露出一個笑,林沐心問:“巧兒知道這個字是什么嗎?” “知道!”林巧還以為林沐心在考校她,大聲答道,“mama說,是楊樹的楊!” “對,楊樹的楊?!绷帚逍纳钗豢跉?,又對林巧道,“巧兒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會?!绷智闪⒓丛诒咀由蠈懥藗€“巧”字。 “姓呢?”林沐心又問,“林,雙木林?!?/br> 這回林巧愣住了,她看著林沐心的眼睛,臉上忽然出現了一些難堪。 “對不起,姑姑……我,我不會這個字,mama沒有教我?!?/br> 林沐心:“……”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對著林巧笑道:“沒事,姑姑教你。這個字很好寫的?!?/br> 握著林巧的小手,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寫下了“林”字,林沐心低聲教導:“這就是咱們的姓氏,你看,兩個木,就是‘林’,意思是……” “我知道啦,‘木’是樹,兩個‘木’就是兩棵樹,合在一起就是樹林的‘林’?!?/br> 林巧十分聰明,且會舉一反三,一會就記住了林字。 看著侄女在陽光下稚嫩的側臉,林沐心真是恨不得現在就把彭若萍揪出來,問問她,到底當不當林巧是她的女兒。 如果當,那為什么要把一個六歲的小孩放在外面不管不顧;又為什么要教她寫一個“楊”字寫了千百遍,而她真正的姓氏卻一點不提? 彭若萍就這么厭惡和林軍在一起的日子,厭惡到連一個字都不愿教給女兒? 為什么這樣人能當女主? 就因為她積極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人活一世,誰不是在努力追求幸福,憑什么她就特殊一點。 而且別人的幸福呢,她在意過嗎? 林巧才六歲,現在這個樣子,有媽勝似沒媽。 林沐心思緒紛亂,心口一團氣死死的堵著,不上不上。要不是最近身體好了許多,這時候怕是又要一頭暈過去不省人事。 孩子的感覺敏銳,林巧也漸漸感受到了林沐心身周的低氣壓,有點不敢說話。 想了想,她喊來了曹玉,把林巧暫且交給她。 曹玉性格不錯,這段時間的人品也看在眼里,交給她,林沐心比較放心。 林巧惴惴不安地看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曹玉便把口袋里的吃的給林巧,拉著她說話,一邊給林沐心使眼色,讓她放心去辦事。 “巧兒,跟著這個jiejie說說話,讓她給你講故事,我去教室里看看你媽?!闭f這話的時候,林沐心是笑著的,臉上一點異色也看不出來。 可一轉身,她的笑容便消失。 從后門進了教室,公開課還在繼續(xù),說來也巧,此時正好是彭若萍在起身回答問題。 她的語速流暢,咬字清晰,有理有據的闡述了自己的結題思路,坐下前,還對周圍學生點頭致意。 如果林沐心是路人,此時怕是已經贊嘆起彭若萍了。 林沐心冷冷地看著,環(huán)顧教室,男性都在偷偷看彭若萍。 真是個好嫂子。 她扯著嘴角譏諷一笑。 沒過多久,外面響起了鈴聲,老師宣布下課。 本該是全體起立送老師的,可此時一個人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講臺上,對老師道:“對不起,老師,我可以占用一點時間嗎?” 這個物理老師對林沐心還有印象,此時已經下課,便從善如流下去, 把講臺讓給了她。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彭若萍女士?!?/br> 林沐心冷冷的目光掃過有些驚訝的彭若萍,緩緩道:“我想問,為了自己能安靜上課,所以把一個六歲的女孩留在門衛(wèi)室,只教給她一個字,讓她反反復復的寫,寫著字等自己下課,是什么體驗?” 教室里輕微sao動起來。 彭若萍站了起來,心平氣和道:“我是單身母親,我如今坐在這里上課,正是為了我的孩子未來更好的生活。只有我進步了,我才能給她更好的未來。” “很完美的回答。”林沐心撫掌輕拍。 “對啊,你這個同學怎么回事。”彭若萍身邊的男同學也開腔了,“看你這個小姑娘,不知人間疾苦,是斷然不能體會彭若萍同志的艱難?!?/br> 林沐心瞥了一眼,目光回到彭若萍身上。 彭若萍見有人替自己說話,笑著對他道謝,林沐心便看到那個男人臉色悄悄紅了。 果然一副好皮囊,光是看見,便占了三分理呢。 只是林沐心也不遑多讓,甚至比彭若萍更勝一籌,所以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只在觀望。 彭若萍見林沐心不搭腔,繼續(xù)道:“我已經盡我的能力,給了我的女兒最好的待遇。我每天晚上回家都教她寫字,告訴她,知識改變命運……” “寫字?”林沐心打斷她的話,眼底譏誚一覽無余,“就只教她一個‘楊’字,讓她千百遍的寫,最后寫得和印刷出來的字體一樣么?” “我很忙?!迸砣羝计届o道,“我還有工作,還有學習。我的女兒也能理解我的。” “你說能理解,就能理解?”林沐心笑了,“要我給你科普最近本縣的拐賣案件么?如果林巧被拐賣了,那么想必你也會理解人販子。畢竟,人販子給你減壓了?!?/br> “你——!”彭若萍怒而起身。 “你是單親母親,更該好好照顧你的孩子,而不是在這里冠冕堂皇地說著,為了她的以后。你學習是為了林巧嗎?你考大學是為了林巧嗎?什么都是為了林巧,那你的知識和學歷,是林巧的嗎?那林巧的現在呢?就日復一日寫著一個字,在門衛(wèi)室等待你下課?” “你說得都是虛無縹緲的未來,你把她的現在放在哪里了 ?!” “教你腳踏實地,你就放眼未來,真夠假大空!” 林沐心的話一字一句,略有些蒼白的臉因為怒氣而升起一絲紅暈,更顯得面若桃花。 再看彭若萍,卻好似被這些話說得亂了陣腳,臉色難堪。 “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彭若萍終于找到了反擊點。 林沐心撫了撫鬢邊垂落的頭發(fā),輕聲反問:“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你的女兒叫林巧,她姓的是林,而不是你教她寫了千百遍的‘楊’,怎么,這件事楊彥沒給你說清楚?” 此時此刻,滿教室噤若寒蟬的同學里,終于有人想了起來。 “若萍,你,你不是說你女兒姓楊么?” “對啊,為什么這位同學喊得是‘林巧’……” 彭若萍緊緊咬著牙,看著林沐心。 林沐心神色淡淡,她站在講臺上,自然比彭若萍高出不少。而此時,那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在彭若萍身上,令她覺得有如實質一般。 那是輕蔑的目光。 彭若萍此生最恨的目光。 同時她心中有些慌亂。 為什么林沐心知道楊彥? “對啊,彭若萍同志,你告訴一下我,為什么我家的林巧,跟著你姓的卻是楊?”林沐心悠悠嘲道,臉上帶笑,卻是嘲弄的笑。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追本逐利無可厚非,只是要扯著大旗擋,那林沐心必要給她扯下來! “我……” “剛才課上被老師夸獎語言流暢的你,現在怎么了?”林沐心步步攻堅,“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要不要我替你回答?” “你,你住嘴!”彭若萍哪里敢讓林沐心說。 就算彭若萍覺得自己并沒有錯,但從林沐心口里說出來,那就是錯! 彭若萍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她慌亂的目光看向了任課老師。 任課老師本來吃瓜吃得津津有味,本來上夜大的都是社會人,成了家的不算少,但是像彭若萍這樣漂亮的單親mama,卻是十分少見。 后來從她敘述里,才知道,她的丈夫過世,自己帶著六歲的孩子出來討生活。 而且她在學習上特別努力,所以老師都對她印象不錯。 沒想到今天卻真的是大跌眼鏡:彭若萍以前說自己的父母都 住得遠,很久沒了聯系,自己和女兒相依為命。 但今天這個小同學,說出的話卻大相徑庭。 嘖嘖嘖。 彭若萍還不知道老師腦子里想的啥,轉眼看那邊希望老師出來主持一下。至少,不能讓林沐心這樣站在講臺上,像講課一樣洋洋灑灑的污蔑自己! 若是這個念頭讓林沐心知道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事到如今,彭若萍還覺得,林家錯了,林沐心錯了,她才是唯一的正義。 林沐心自然察覺到她想要搬救兵,說出的話倒有些歪打正著,點中了彭若萍的真實想法: “你不是覺得你自己才是對的么,看老師做什么?需要教知識的老師來斷我們家長里短的對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