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就好。晚安傻獅子?！?/br>
    “等等先別睡，我和你說說帝都的房子……”

    星星閃耀。

    小少爺已經(jīng)抱著布偶獅子睡著了。

    “誒，真是的……”小特蘭德苦笑，俯身親了親小伊戈的額頭。

    兩個男孩摟著睡了。

    最后的那幾天，他們每天都去湖邊看水獺?；貋砗螅秃蛡蛉藗円黄馃釤狒[鬧地用餐。大家坐在一個長桌上吃飯，就像大家庭那樣。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女孩子們有說有笑，拿小特蘭德打趣。小少爺也顯得很高興，偶爾也會說一兩句。

    “真難得啊，少爺也好了很多。以后應(yīng)該常常組織起來，等春天了，我們陪少爺一起去野餐?！?/br>
    有個女孩子開心地說。

    特蘭德心里卻感到憂傷，他發(fā)現(xiàn)老奶娘也有些愁苦，只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笑笑，似乎有心事。難道她知道了什么？特蘭德不放心，晚飯后也時常留意老奶娘的行蹤。

    老奶娘拿出一封信，一邊嘆氣一邊讀，當(dāng)有人靠近時又趕忙把信收起來。

    難道有什么消息？

    不過特蘭德已經(jīng)不顧上這些了。

    “這是最后一晚了，少爺。如果還有什么話想和大家說，今晚就得抓緊。明早我們騎馬走，這樣能走比較隱秘的山路。等出了伯爵領(lǐng)再乘馬車。一開始可能會有點辛苦，希望少爺能忍耐下?！?/br>
    “好?！?/br>
    當(dāng)天晚上，伊戈難得提出了要求：想看木偶戲。

    游戲室里積灰的木偶和舞臺又被拿了出來。小特蘭德抱著鯨牙琴彈奏背景音樂，老奶娘摟著伊戈少爺，女傭們cao作提線木偶。

    木偶的小飛獅、魔法小貓咪、黑衣騎士、精靈公主、老法師……以前小少爺最喜歡的木偶角色們又都回來了。勇敢的冒險，森林里的妖精，公主和騎士的戀愛，笨拙的魔王……

    伊戈很快樂。

    燭光暖暖的，蜂蜜牛奶的味道彌漫在房間，女孩子們捏著嗓子學(xué)老法師說話，聽起來有些滑稽。特蘭德已經(jīng)變聲了，可以用男性的嗓音來扮演騎士。老奶娘一直親吻伊戈少爺，像是在告別般。在那軟軟的懷抱里，小少爺睡著了。

    特蘭德就把少爺抱回床上，蓋好被子。為了防止自己睡過頭，特蘭德沒有脫衣服，只是坐在椅子上打了個盹。

    “晚安，我的好少爺，就把今晚的快樂都留在甜甜夢里吧?！?/br>
    甜甜的夜晚，伊戈夢到的仍然深淵。

    黑暗中，觸手與不可名狀的怪物依舊來到男孩身上尋求欲望，貪婪地進(jìn)食。而男孩早已習(xí)慣，無所謂地等待著痛苦結(jié)束。

    只要醒來，就能再次見到小獅子吧。

    “伊戈少爺，該醒了，少爺。”

    睜開眼，小獅子的臉果然出現(xiàn)在視線中。

    伊戈松了一口氣，伸出雙臂要抱抱。他被傻獅子抱在懷里，夢中過于真實的疼痛感才漸漸消散。

    “早上好，我們出發(fā)吧。”

    “嗯。”

    特蘭德幫伊戈換了衣服，打扮成女孩子，再披上厚實的毛皮斗篷。特蘭德自己也裝扮成農(nóng)民的樣子，背著厚厚的包裹，把金幣分成幾分藏好。經(jīng)過一番喬裝打扮，兩個孩子幾乎都換了一幅模樣。

    特蘭德囑咐：“路上任何人問起來，少爺你都不用回答，我來應(yīng)付就行?！?/br>
    “可以帶走它嗎？”

    伊戈指指布偶獅子。

    “當(dāng)然，它是我們的好朋友呀。”特蘭德笑笑，把小布偶獅子送到少爺懷里。

    趁天還黑著，兩個孩子悄悄地出了門，沒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特蘭德牽來了馬，是少爺最喜歡的小黑馬克雷夫。他把伊戈抱到馬背上，一回頭，竟然看到有人站在大宅的門口看著他們。

    “！”

    少年驚得不敢說話，白霧隨著呼吸升起。

    老奶娘就站在那里。

    她目光如炬地看著兩個即將私奔的男孩。特蘭德慌得不行，正猶豫要不要趕快跑。

    “等一下?！?/br>
    老奶娘低聲說。她提起裙擺不讓積雪弄臟雪白的睡裙，一瘸一拐地來到男孩們跟前。她沒有喊人，也沒有斥責(zé)孩子，只是把一個沉甸甸的麻布袋子塞到特蘭德手中。

    是錢。

    “小獅子，把這個帶上?！?/br>
    “奶奶……”

    “拿著吧，這錢是老管家洛林給的。他寫信給我，讓我?guī)е贍斕幼摺晌夷昙o(jì)大了，腿腳也不靈便，又能帶著少爺逃到哪里去呢？我養(yǎng)大的孩子，我怎么能看著他遭罪呢？”

    說著說著，老奶娘流下淚來。伊戈就從馬背上跳下來，面無表情地過來擁抱老奶娘。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男孩，我多希望你是我家的孩子……就做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婦的孩子就好了……”

    婦人的淚水落在小少爺?shù)念i窩里，涼涼的。伊戈蹭了蹭那雙撫摸著自己臉頰的粗糙的大手，感到一種熟悉的安心。

    “喜歡埃爾塔mama?！?/br>
    伊戈說。

    “別了，我的孩子們……逃走吧，你們一起逃走吧，再也別回來了。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去過普普通通的生活吧。”

    她緊緊摟著兩個男孩。

    特蘭德也掉眼淚了，他永遠(yuǎn)記得這個嚴(yán)厲又慈愛的老婦人。

    “小獅子，答應(yīng)我……別讓少爺吃苦，別讓他再遭那樣的罪……你答應(yīng)我：到死都要保護(hù)少爺，愛著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