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方向，是皇宮。

    段景堯那么一鬧，估計是給宇文越添麻煩了吧。

    謝讓無聲地嘆了口氣。

    .

    謝讓這一封信，攪得京城內(nèi)頓時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這日對許多人來說都是個不眠之夜，謝讓忙碌了好些天，難得能休息，但也同樣沒有睡好。

    翌日上午，他如約進(jìn)宮，到了御書房。

    謝讓幾乎是一夜沒睡，拖著疲憊的身軀剛來到御書房外，便看見常德忠滿臉凝重地候在院子里。

    后者見到他，連忙迎上前來：“謝大人，奴才這就通報——”

    “不必了?！敝x讓擺擺手，獨(dú)自走到御書房前。

    御書房的大門虛掩著，里頭隱約傳來人聲。

    人似乎還不少。

    “專權(quán)恣肆，目無王法！”

    “他哪有證據(jù)……”

    “……陛下要為臣等做主?。　?/br>
    謝讓剛走到門邊就聽見了這些言辭，常德忠頓時將頭埋得更低。他只是輕聲笑了笑，抬手直接推開了門。

    十余名官員跪在御書房內(nèi)，幾乎擠滿了整間屋子。

    宇文越坐在正前方，神情難得凝重。

    少年幾乎不曾在謝讓面前露出這種表情，謝讓動作略微一頓，又很快掩飾下來。

    眾官員的議論也跟著停了，謝讓若無其事穿過跪了滿地的官員，走到前方書案邊，朝宇文越微微頷首：“陛下?！?/br>
    不等宇文越說話，謝讓又偏過頭，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大清早的，御書房這么熱鬧啊?！?/br>
    他明知故問：“在說什么？”

    眾人埋著頭，視線左右看看，沒一個敢說話。

    宇文越沉著臉，冷聲道：“眾卿所奏之事朕都知道了，下去吧?！?/br>
    眾人陸續(xù)行禮告退，御書房的門被從外頭合上，只留下了宇文越與謝讓兩人。

    謝讓走進(jìn)了些，一眼就看到宇文越手邊還攤著好幾本奏折。大致掃過去，能看見不少“鏟除異己”“jian相”“佞臣當(dāng)誅”的字樣。

    但他還沒看清那奏折上的內(nèi)容，便被少年伸出手，啪的將奏折合上了。

    謝讓沒說話，宇文越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你行事之前，應(yīng)當(dāng)與朕商量的。”

    謝讓眉梢微挑：“你不懷疑我??？”

    “懷疑什么？”

    “借故鏟除異己什么的，他們不就是這么說的？”謝讓隨手抄起一本奏折，大致掃了一眼，煞有其事點(diǎn)點(diǎn)頭，“說得挺有道理?！?/br>
    宇文越：“……”

    “別看了?！彼话褜⒆嗾蹔Z回去，連著桌上那十來本一道，扔去了手邊的另一張小案上。

    那案臺上，同樣的奏折已經(jīng)堆了不少。

    謝讓詫異：“這些全都是？”

    “是。”宇文越跟著看過去，又開始頭疼了，“這就是你懲罰朕的方式嗎，這才一天，彈劾你的奏折都要堆成山了?！?/br>
    更別說那些親自進(jìn)宮來訴苦的，從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就沒斷過。

    謝讓嘖嘖稱奇：“這種時候動作倒是快，平日干活沒見他們那么麻利?！?/br>
    “謝懷謙?！庇钗脑矫碱^緊蹙，“你到底想做什么？”

    謝讓：“……”

    “別這么叫我?！敝x讓神情稍斂，“我不是他，也不想用他的名字?！?/br>
    宇文越注視著他，沒有回答。

    御書房內(nèi)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滯。

    數(shù)日不見，少年周身的氣質(zhì)似乎又有變化。尤其這般面無表情注視著什么人的時候，帝王的威嚴(yán)表露無疑。

    那是上位者才會擁有的威嚴(yán)與氣度，就連謝讓都隱約覺得有些陌生。

    也或許，過去那乖巧聽話的少年，原本就是他裝出來的模樣。褪去偽裝之后，年輕的九五之尊，終于顯露出他該有的模樣。

    但這并不是壞事。

    謝讓在心里想。

    這證明，宇文越其實并沒有那么離不得他。

    這是件好事。

    謝讓輕輕換了口氣，借此除去心頭那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悶感，低聲道：“這件事，我可以解釋?！?/br>
    “昨日抓進(jìn)牢里那些，大多都與奚無琰及其舊部有過勾結(jié)。”謝讓解釋道，“我已將證據(jù)送往都察院，段景堯至今還沒爆出來，多半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你要是不信，我這就讓他……”

    “不用。”宇文越打斷他，“我沒有不相信你?！?/br>
    謝讓這些天調(diào)閱了六部卷宗，這件事宇文越是知道的。

    他猜得出謝讓在調(diào)查一些事情，不過，飛鳶那小子在這種事情上死守絕密，宇文越打探不出，也并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什么。

    宇文越嘆了口氣，周身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威懾感隨之消散。他仿佛又變回那個乖巧聽話的少年，宇文越望向謝讓，低聲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誤會。”

    謝讓沒再說話。

    宇文越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輕碰了下對方的胳膊，見對方?jīng)]有躲開，才扶著他在主位坐下。

    御書房這把椅子坐下兩個人綽綽有余，宇文越拉著謝讓與自己同坐，給他倒了杯茶。

    “這幾天應(yīng)該很累吧？”宇文越問，“怎么不多在府上歇幾天？”

    謝讓道：“不是陛下說，有事要與臣商量嗎？”

    宇文越笑了笑：“你鬧了那么大個亂子，殿閣都亂成一鍋粥了，恐怕短時間沒工夫處理那些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