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知道了?！睋蝹闶缴駬u搖頭道。

    源冬柿聽得好奇，便問道：“神隱事件？最近京中又有什么怪事了嗎？”

    “那可不，晴明大人都被催著回寮中應卯了?！睋蝹闶缴竦?，她應當是性格比較活潑，常常出門，所以知道的京中八卦也比較多，所以便湊到了源冬柿旁邊，問道，“柿子小姐知道頭中將藤原順平大人嗎？”

    源冬柿眼皮一跳：“知道?！?/br>
    “左大臣公子，出身高貴，年紀輕輕，官至藏人頭兼近衛(wèi)中將，可是如今風頭正勁的貴公子呢?？上Оl(fā)妻不解風情，且善妒，兩人的感情并不算很好?！睋蝹闶缴裾f到后面搖搖頭，“所以呢，藤原順平大人在京中便有許多解語花，每日夜宿外室，并不歸家?！?/br>
    源冬柿聽得奇怪，道：“難道不是這位頭中將先風流成性夜宿外室，也惹得發(fā)妻妒忌嗎？”

    撐傘式神聳聳肩：“如今男人的風流可是都怪在女人妒忌的頭上呢?！?/br>
    源冬柿搖搖頭，這個年代的感情她不是很懂。

    撐傘式神又道：“而這位頭中將大人有一位情人，乃是親王家的女兒，身份高貴，與頭中將生了一個女兒，名叫云居雁，長得玉雪可愛，只是后來這位親王家的女兒改嫁了按察大納言，把云居雁也帶去了按察大納言家中撫養(yǎng)，頭中將覺得有失體面，便將云居雁接回了家，由他的母親左大臣夫人撫養(yǎng)?！?/br>
    “那這神隱事件的主角……便是這位云居雁小姐？”源冬柿問道。

    撐傘式神點點頭：“云居雁不過五六歲，養(yǎng)在內(nèi)院，并不出門，身邊還有許多女房跟隨，那日云居雁正在院中與女房玩蹴鞠，一個不慎，蹴鞠就掉到了池子里去，等女房把蹴鞠撈回來，卻見本應當站在院中等她的云居雁已經(jīng)不見了?！?/br>
    母親為親王之女，祖父乃位高權(quán)重的左大臣，所以這個五歲女童的失蹤，便使得常年曠工在家的晴明也不得不去陰陽寮報了個到。

    “當然，也便是云居雁失蹤，京中附近有女孩失蹤的消息也才慢慢傳了出來?！睋蝹闶缴竦?。

    漂亮姑娘失蹤了。

    源冬柿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個喜歡吃貌美女子的妖中之王酒吞童子，不過她也沒聽說酒吞童子是蘿莉控，連五歲女童也不放過。

    這時，式神們的話題又已經(jīng)拐到“頭中將和光華公子哪一位情人比較多”的話題上了，而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神樂突然說了一句：“晴明回來了?！?/br>
    她話音剛落，源冬柿便聽見那扇木門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吱呀聲，她扭過頭去，只看見一身束帶裝束的晴明正推開們步入院內(nèi)，源冬柿難得看他如此正式的裝束，倒覺得有些好奇，而難得穿著正式的晴明雖依然步履緩慢，姿態(tài)優(yōu)雅，卻在即將走上回廊時，打了個呵欠。

    眾式神們笑了一聲。

    晴明裝模作樣地搖頭道：“許久沒有去陰陽寮，倒覺得有些陌生，讓在下很是犯困。”他抬眼看向坐在回廊上的源冬柿，故作驚訝道，“傳奇姬君上門作客，真是蓬蓽生輝呀?！?/br>
    源冬柿：“……”

    她很快被式神們淹沒了。

    “什么！柿子就是傳奇姬君！”

    “啊啊啊真是沒想到??！我還號稱平安京無所不知呢！居然不知道柿子就是那位傳奇之姬君！”

    “柿子！頭中將給你寄了情書了嗎？你怎么回的？”

    ……

    源冬柿：“……”

    晴明悠然地拍了拍衣衫上的折痕，一提衣擺，便坐在了回廊邊，他從奉茶式神的手中接過熱茶，啜了一口，笑道：“冒著雨趕回來便能喝到一口熱茶，真是再美不過了。”他心滿意足地放下茶碗，再去看被眾式神們圍堵的源冬柿，笑得很是愉悅。

    “眾位姬君還是放柿子小姐一馬吧?！鼻缑髀曇糁袔еσ?，“要不然柿子小姐便真的成了傳奇了。”

    眾式神這才散去，個個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到了一邊。

    而頭發(fā)凌亂的源冬柿則有氣無力地恨了晴明一眼。

    晴明則笑得更為愉悅。

    “所以，柿子小姐此次前來拜訪在下，是為了這一把琴？”晴明伸手緩緩撫過根根繃緊的琴弦，他指尖輕輕一撥，琴弦震動，發(fā)出一聲鏗音，他點了點頭，道，“確實是一把好琴?！?/br>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承受不住啊。”源冬柿指了指自己黑眼圈。

    晴明笑笑，然后側(cè)頭問神樂：“神樂，你看見了什么？”

    神樂抱著小白，看了看源冬柿，再看了看那把琴，沉聲說道：“琴里面有個人。”她頓了頓，又再加了一句，“一個一直在彈琴的很孤獨的人。”

    第14章 琴音之三

    牛慢悠悠走在街上的聲音使得車中的人昏昏欲睡，待惟光在車外叫道“二條院到了”之時，源冬柿才緩緩轉(zhuǎn)醒，她伸手掀開車廂垂簾，只見夕陽自黛色磚瓦后灑下的余暉，染的滿目的金，她恍惚了一會兒，才抱著琴，下了車。

    她進了二條院內(nèi)，還未走到平時女房聚眾聊八卦的地方，便先聽見一陣弦樂聲，那聲音極為悅耳，不同于古琴低沉，也不同于篳篥凄然，聲聲急促，幾個重音又帶著濃重得化不開的幽怨。

    源冬柿轉(zhuǎn)過屋角，便看見源光一身狩衣打扮，坐在廊下，懷中抱著一面琵琶，指上戴了假指甲，十指在琵琶弦上快速撥動，那曲聲便由此而來，他微微閉著眼，甚是專注。紫姬坐在他身邊，仰著頭看他，旁邊的女房們也都屏著息，靜靜地聽他彈奏琵琶。

    帶最后一音落下，源光吐出一息，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便是唐國王摩詰所作的《郁輪袍》吧？”少納言道。

    源光點點頭，將懷中琵琶小心翼翼地放道身旁，道：“王摩詰除詩歌外，還特別精通樂曲，深草帝派藤原貞敏西渡唐國取得玄象、青山、獅子丸三面琵琶之時，還帶了一些唐國曲譜，其中便有《郁輪袍》，我幼時在宮中習得，便時時練習?！?/br>
    他說著，看見了站在屋角的源冬柿，便笑著道：“今日聽說冬柿小姐去晴明處切磋琴藝去了？”

    源冬柿懷里正抱著那張琴，便點點頭。

    她想了想，又問源光：“兄弟，你的琵琶可有名字？”

    源光點了點頭，道：“幼時恩師所贈，紫檀所制，所以在琵琶背上刻有‘檀丸’二字?！?/br>
    源冬柿則道：“如果有一天，有人到你面前，說是你的琵琶檀丸，你是信還是不信？”

    源光聽見她這問題，愣了一愣，一時沒有答出來。

    平安時代人鬼共存，像這樣器物變?yōu)榈难?，并不少見，源冬柿提出的假設，倒是何有可能成真的。正是因為極有可能城鎮(zhèn)，所以源光才愣了一愣，面有遲疑。

    源冬柿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兄弟，你的檀丸還只是一面琵琶。”她頓了頓，又說，“如果它有一天真的變出個人來，我會提前通知你的。”

    源光：“……”

    源冬柿一開始不是沒有想過把松撫琴一事跟源光說的，不過源博雅自朱雀門之鬼手中獲得鬼笛葉二可以當成傳說被平安京中人飯后閑聊，但若他們自己真的得了一件極為神奇的樂器，卻又是另一種感受了，而這把琴的結(jié)局如何，也自然是撲朔迷離的。

    告訴源光這個想法只在源冬柿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便被拋了出去。

    晴明當時聽她說完之后，便笑道：“柿子小姐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痹炊寥嗔巳嘧约旱难劬Γ安贿^就是吵了點?！?/br>
    “柿子小姐倒是好心?！?/br>
    源冬柿道：“我若告訴他人，那么二條院中其他人定會對這把琴產(chǎn)生畏懼之心，萬一趁我不在把琴燒了，或者是找個陰陽師把琴中的妖魂驅(qū)了，那可就不好了?！?/br>
    晴明眼角帶笑，道：“驅(qū)逐鬼魂，這不是最為平常之事嗎？”

    “可這琴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源冬柿說著，低頭看向那把琴，“我只是想讓他晚上好好睡覺而已?！?/br>
    這琴再不睡覺，她就即將爆肝而亡了。

    那琴靜靜置于地上，七根絲弦雪亮如光，只要有人輕輕撥弦，便能發(fā)出聲聲愴然之音。

    晴明沉吟片刻，取出一張紙符，在紙符上畫上一個桔梗印，遞給源冬柿，道：“今夜柿子小姐便將這張紙符置于琴上吧?！?/br>
    源冬柿接過紙符，又看向晴明，問道：“這張符能讓這張琴閉嘴……晚上不再響嗎？”

    晴明笑著啜了一口茶：“柿子小姐今夜可以試一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