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的孩子，在他們死去之后，要如何面對這樣一只強(qiáng)大的惡生？

    他們不知道。

    他們再也無法知道了。

    剛剛還說話的母親和父親，在眨眼間變成了枯骨，孩子先是一愣，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

    “爸爸！mama！”

    沒有人回應(yīng)他。

    他害怕極了，身后是一只可怕的惡生，眼前的港灣卻無法再為他遮風(fēng)擋雨。

    多年以后他才會明白，這一刻的感受叫“絕望”。

    但現(xiàn)在小孩還不明白，他連滾帶爬到了那依偎的枯骨跟前，似乎伸手去抱住他們，像是他以往每一次做的那樣。

    但是這一次，他抱了個空，那依偎的骨架就在眼前，但是小孩的手卻穿過了他們，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

    “哈哈哈哈——！”

    一腳踩在陣墓線上的惡生放聲大笑，張口竟說出了人話來。

    “這是溫家的祖?zhèn)鞣?，臟東西是碰不到他們的，我碰不到，你也碰不到！”

    它的聲音粗啞而蒼老，只是中氣十足。

    單是聽聲音的話，恐怕沒有人會聯(lián)想到這是一只惡生，而會以為這是一個健康的老人家。

    這個聲音，溫故也是耳熟的。

    “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你的父母，你本不該出生才對！”

    “你不出生，一切就都會是好的！”

    惡生的嘶吼，跟一個冷酷的聲音重疊了起來。

    那個聲音從記憶深處被篩選出來，然后清晰無比地拎在溫故的耳邊晃蕩。

    “他本不該出生。”

    “就是因為他，人間界才遭此大難?！?/br>
    “……迷途知返……了結(jié)?！?/br>
    溫故閉了閉眼，任由過往的回憶湮沒了他。

    再睜開眼，就看到陣墓里的小孩藏進(jìn)了依偎著的枯骨之間留下的一小塊天地里。

    小孩蜷縮成一團(tuán)，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哭著大聲尖叫。

    “你騙人，你是壞人，不要你！你走開！”

    然而他的反應(yīng)，只是讓那只惡生更加愉悅。它用最惡劣的語言攻擊著那個小孩，似乎比起吃了小孩，看著小孩痛苦，更讓它覺得滿足。

    “閉嘴?！?/br>
    一直身為局外人的溫故，終于踏入了這個幻境。

    而就在他開口的瞬間，幻境中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不見，接著那只一直無視他的惡生，低下頭來看著溫故，笑了。

    “啊，怪物長大了?！?/br>
    溫故的眼珠微微上移，懶散而面無表情地看著惡生。

    那眼神里無喜無悲，甚至帶著倦意，因為萬物無論死活，在他眼里都成了一個樣子。

    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現(xiàn)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這個幻境終究是對他造成了影響。

    不過，還不至于被它迷惑就是。

    溫故輕嘆了一口氣，微微動了一下左手。

    明明是和裴鉞的手綁在一起的，但是卻并沒有觸碰到裴鉞的手的感覺，倒是綁在手腕上的宿鳴已然脫落下來，滑入溫故的手里，變成了一把白色的無柄大刀。

    那惡生見他拿出了刀，疊加在溫故身上的身體一下就沖了出去，和溫故對峙而立。

    它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用言語激怒溫故。

    但是溫故不想和它廢話。

    手起刀落。

    “嘩啦啦！”

    兩副依偎的枯骨碎裂成灰，小孩的身影攔腰而斷、繼而化作飛灰消失不見。

    “不！怎么可能，你——”

    惡生發(fā)出奇怪的嘶吼，越到后頭，越不像是人聲，后半句話干脆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嚎叫。

    同時，周圍黑紅的世界也開始動蕩，一絲絲光如浸入宣紙的水，滲透了這個昏暗的世界。

    幻境破了。

    ※

    裴鉞等著溫故破局，同時忍不住去想溫故在惡生天是怎樣生活，可記起溫故曾經(jīng)透露的只言片語，他又壓住自己的思緒不敢去想。

    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來來回回折騰著，根本沒有心思看眼前的幻境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