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昕云問：“那應(yīng)該怎么摻和？他好了一輩子面子，難道要低聲下氣求你花他的錢？”

    “那也得問我愿不愿意！”時硯希說，“你知道他那天干什么了嗎，當(dāng)著孩子面大呼小叫，得虧你兒子隨我，有點(diǎn)脾性，不然被他嚇?biāo)?。?/br>
    “等會，你說我兒子什么？”

    “隨我，怎么了？”

    時昕云有些吃驚，這孩子八個月出生的，自小身體弱，受不得驚嚇，久而久之，有些輕微的自閉。沒想到跟著時硯希一段時間，情況竟然有所好轉(zhuǎn)。

    時昕云一陣感動：“你實(shí)驗(yàn)室的股權(quán)有多少，我給你出錢，你從爸手里買回來吧。兩千萬夠不夠？”

    她拿出手機(jī)給秘書打電話。

    時硯希說：“兩千萬你就想買股權(quán)，兩百億都不夠！”

    “……”

    秘書在電話里問：“云姐，有事嗎？”

    時昕云：“哦，沒事，洗洗睡吧?！?/br>
    “……”

    時昕云：“你個敗家玩意，沒事跟金主置什么氣！”

    時硯希反問她：“你又跟晏哥置什么氣？”

    時昕云不吭聲了，搖下車窗，往嘴里塞了片口香糖。

    就在時硯希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忽然道：“墨晏說他要出家當(dāng)和尚，你能理解嗎？他說淮殊為了乖寶，半條命搭進(jìn)去了，他只有吃齋念佛才能還得起這份恩，你能理解嗎？”

    “能啊，這可不就是晏哥能干的事？”時硯希說。

    “不對?！币恢睕]出聲的墨淮殊忽然道，“他出家的事在前，車禍在后，這話只是托辭。”

    “你看，連乖寶都懂。”時昕云抱起墨淮殊要親，被躲開了，有些悻悻地道，“我這次把乖寶一塊帶去，就是想當(dāng)面問問他，他究竟怎么想的，我們娘兒倆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他要是說什么都不算呢？”

    “那我就跟他離婚——！！”時昕云對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田野喊。

    -

    結(jié)果沒等她提，墨晏先把離婚協(xié)議書拍她臉上了。

    時昕云手有些抖，打量著一身粗布藍(lán)衣、剃了個光頭的墨晏，半晌才扭曲著臉笑起來：“這就是你的最終決定，什么也不顧了？墨家、時家，兩邊的生意你都不管了；你弟在醫(yī)院里，成了一個活死人，你也不管；你兒子才三歲，你覺得我一個人能帶是吧？”

    山林的風(fēng)穿過寺院的碧瓦紅墻撲在墨晏身上，顯得他清俊的身骨愈發(fā)單薄。

    他垂眸不語，被時昕云狠狠推了一把，依舊無活可說。

    時硯希說：“晏哥，有話好好說，干嘛想不開。哎，你是不是被人下盅了，我跟你說，這些雖然沒有科學(xué)解釋，但我有辦法給你解開，我真有辦法！”

    “你們……回去吧?！蹦虅恿藙雍斫Y(jié)。

    一個小豆丁撲上來，拽住了他的褲腿。玉盤似的小臉嵌著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神情和墨淮殊小時候一模一樣。

    墨晏一恍神，回到了母親的靈堂里。

    剛滿三歲的弟弟哭著找mama，那時自己怎么說來著？他說，mama不在了，但哥哥不會走，哥哥會陪著淮殊，走完這漫長的一生。

    然而現(xiàn)在，誰都沒有離開，只是他選擇了不同的門，關(guān)起門來，他就不再是塵世中人了。

    他靜靜地看著腿上的小團(tuán)子，誰也沒有說話，半晌之后，他伸手一根一根地掰開小孩細(xì)小的手指，轉(zhuǎn)身大步走了。

    “你給我——站?。?！”時昕云深吸一口氣，小跑著要去追，高跟鞋陷進(jìn)石磚縫里，她勃然大怒，索性踢了鞋，赤腳小跑。

    “你以為這薄薄一頁紙就能打發(fā)我了？”她用力抖著協(xié)議，咬牙道，“財(cái)產(chǎn)呢，你既然出家，名下那些房產(chǎn)現(xiàn)金、珠寶首飾也沒用了！這樣吧，我替你做主，一半轉(zhuǎn)到淮殊名下，剩下的再分兩半，一半給你兒子，另一半給硯希的幼兒園！”

    時硯希趕緊道：“使不得使不得?！?/br>
    時昕云狠狠擰了他一把，他吃痛，只好閉嘴了。

    墨晏平靜地點(diǎn)頭：“可以，你去辦吧?！?/br>
    時昕云用手掌墊著紙，添上附加條款，簽了字，將其中一份拍到墨晏臉上，吼：“滾！”

    墨晏毫不拖泥帶水地滾了。

    時硯希揉著胳膊小聲道：“姐，你發(fā)什么瘋，給我那些錢，豈不是把我捆在幼兒園里，回不去了？”

    時昕云注視著墨晏離去的方向，好一會才回過身來，臉上又恢復(fù)了往常的平靜。

    “他不對勁。硯希，恐怕你還得呆在幼兒園替我?guī)б魂嚭⒆?。這事不查清楚，我心里不痛快?！?/br>
    “我可去……”撞上小豆丁清澈的目光，時硯希后半邊的臟話自動消音，一把將小孩抱起來，他道，“中午了，咱們就地吃頓齋飯吧?！?/br>
    “行?！?/br>
    -

    紅云寺的齋飯遠(yuǎn)近聞名，不少香客慕名前來。但今天不逢初一十五，飯?zhí)美镏挥辛攘葞酌憧汀?/br>
    其中一個大胖子，正擼著袖子招呼他帶來的那幫人。

    “你們有什么想吃的，盡管點(diǎn)，我推薦白水豆腐和魚香茄子，還有一個素佛跳墻也不錯，不瞞諸位說，我呀，從小就是吃著這些長大的?！?/br>
    朋友體形跟他差不多，手腕上掛著一串佛珠，笑呵呵地回應(yīng)道：“周總，這怎么好意思，您讓我們在這吃，自己不吃，這讓我們怎么敢動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