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遇安去南安的第一天，想他。

    傅遇安去南安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傅遇安去南安的第叁天，想他想他想他。

    ……

    傅遇安去南安的第N天，桑絮沒憋住，剛醒就給他打了自他出差以來的第一個主動call。

    “你還回不回來了！”她聲音啞啞的，混著無處消磨的睡意，和直截了當(dāng)?shù)牟婚_心。

    立冬那天，她那屜子八珍蝦餃還沒吃完，傅遇安就突然跟她說，他要去南安一趟。

    也沒說去多久，誰知道隨隨便便就快一個月。

    電話那頭傅遇安一開始沒說話，桑絮憋著氣、耐著性子聽他走動的聲音。

    電話里的環(huán)境從最初的安靜到有隱約的古琴聲，他終于開口：“醒了？”

    桑絮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臉也埋在上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南安的事情比想象的繁瑣，的確會耽誤不少日子?！备涤霭舱f。

    “那你怎么不帶我一起？”桑絮心里一直憋著這股氣，想到這茬就不舒坦，偏傅遇安像是看不懂一樣，她不問，他根本不往這上面提。

    “預(yù)產(chǎn)期就在這個月了，哪里還舍得你陪我折騰?！?/br>
    “你也知道我都快要生了，還一直不回來，家里冷冷清清的，都沒人管我，睡覺半夜翻身翻不動，起也起不來，腿抽筋都沒人管……”她說著說著就嗚咽起來，索性直接丟開手機(jī)捂臉哭起來。

    她委屈的哽咽蓋過了話筒里傅遇安的聲音，聽不見他的安慰她便哭得更厲害了些。

    細(xì)碎的哭啼傅遇安聽得清楚，可想到周長柏，周氏，以及此時還等在茶館房間里的寂聽，傅遇安擰緊了眉。

    “絮果兒?！?/br>
    傅遇安加重了聲音喚她，那邊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

    他掛斷電話，重新?lián)芰诉^去。

    鈴聲緩緩響了許久，一直沒見她接起來。在最后的忙音出現(xiàn)時，他準(zhǔn)備再次掛斷，繼續(xù)回?fù)?，卻又先收到了桑絮發(fā)來的短信。

    “我餓了，要起床吃飯，不聊了?！?/br>
    傅遇安看著屏幕良久，最終也只能回復(fù)個“好”來收尾。

    略顯無奈的處境讓他抿緊了唇。

    等傅遇安再回房間，寂聽正給自己斟上第叁杯茶。

    “是桑絮吧？”寂聽專注于自己手上的茶，沒給坐回她對面的傅遇安眼神。

    傅遇安沒有回答，此時已不如之前有耐心與她言辭兜轉(zhuǎn)，再開口，必然單刀直入只提重點，“你確定不肯陳橙參與?！?/br>
    寂聽這才松開壺柄，放回陶壺，抬眼看他，紅唇已是公平地向兩側(cè)微微彎起漂亮的弧度，是極公式化的端正笑容，“傅總終于說正題了?！?/br>
    傅遇安只默然與她對視。

    能與傅遇安陰郁眼神相視對望的人里，寂聽是頭一個面不改色凝視回去的女人。

    “陳橙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她連學(xué)都沒上過，可真的是什么都不會?！奔怕犝f，“當(dāng)初桑絮是豁了命把她救出來的，現(xiàn)在讓我再親手把她送回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窩？怎么可能?！?/br>
    “我保她安然無恙地回來?！备涤霭查_口，“桑絮救了她，卻不能徹底地救她。等來日她越來越明白，將是再難面對自己?！?/br>
    他平靜無波的話音落下，房間一時寂靜無聲。

    寂聽臉上的笑收斂，沉思時終于露出幾分認(rèn)真。

    “你的意思是可以幫她邁過這道坎?！?/br>
    “可以?！备涤霭渤兄Z。

    寂聽仔細(xì)審視他的神情，沒找出半點虛假。

    她在江城摸爬滾打許多年，大大小小的人物自然見得多之又多，看人待事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現(xiàn)在基本不會再看偏誰。

    而且面前的傅遇安又是桑絮深愛多年的人，自然會更可信些。

    “我必須先征求陳橙的意見?！奔怕狌r少被人動搖過想法，但傅遇安給出的承諾太誘人。

    她希望陳橙和天底下所有天真美好的小孩一樣，可以在陽光下無憂無慮地長大。

    桑絮也會這樣期盼。

    還有陳橙那丫頭，如果知曉了這些，以她的性子必然也是愿意的。

    “當(dāng)然。”傅遇安應(yīng)。

    “等我問清楚再聯(lián)系吧?！奔怕犝f著告別的話，卻兩眼看著傅遇安，沒有起身。

    傅遇安也沒動，他知道寂聽還有其他想知道的事。

    “桑絮真的再也不會想起這幾年嗎？”

    她斟酌著問這話時，傅遇安能從她眼中看出真切的心疼，惋惜，以及慶幸。

    從今日見面開始，她臉上更多的是客套的笑意，自始自終沒流露出多少真實的情緒，但從這句話開始，不太一樣了。

    她是真的把桑絮當(dāng)家人。

    傅遇安垂下目光，沒有說是，也沒有否定，他只是告訴寂聽：“若她真的不愿意再記起來，對她才最好不過?！?/br>
    寂聽沉默，半晌又輕嘆了聲，低頭定神看著盞中清茶，再仰首，茶水喝盡，陶盞離開臉前，她已然又戴上了標(biāo)準(zhǔn)的笑面。

    “也對，那個傻子一根弦著呢，我可沒少后悔當(dāng)初拉她下水，現(xiàn)在啊，她不記得是最好的。”

    傅遇安抬手往她的茶盞中沏上了茶，“謝謝?！?/br>
    寂聽的眼神有片刻怔愣，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傅遇安這并不是在謝她不打算再打擾桑絮的事，而是在為幾個月前他去周宅救桑絮那天，她找人以公務(wù)調(diào)查的借口闖了周宅，恰巧給他尋了好時機(jī)救人而道謝。

    寂聽默默喝凈了茶，站起身，將修身大衣前襟上的褶皺撫平，沒再看傅遇安，“等你回溪地的時候，記得給那傻子的小鳥兒帶回去，整天在家里嘰嘰喳喳，早晚要被投訴，也就她喜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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