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師傅看了眼卡在音響下面的計價器，右手從方向盤抬起，車臺面上的空車燈被翻轉(zhuǎn)朝外。

    “到了，7塊?！?/br>
    女人正看窗外的視線收回，低頭從包里摸出印滿花色logo的長夾錢包，打開扣捏出一張粉色紙幣伸手遞給左前方的司機，“不用找了。”

    司機轉(zhuǎn)身去看，片刻后仍沒伸手接。

    這該是一張新發(fā)行沒兩天的百元紙幣，他昨晚才在廣播新聞里聽了一嘴，說是幾個一線城市的銀行已經(jīng)陸續(xù)發(fā)行，但要流通到景春來還不知得再等個多久。

    沒見過真章，誰知這是不是假的。

    司機的視線看向后排的女人。

    她保持動作沒回撤，也不說話，只大大方方頂著他打量的眼光遞出錢等他接。女人年輕的面容坦然而難掩渾身傲氣，身上那件及膝的紅色羊絨料大衣一看就是高級貨。

    司機在她的注視下還是接了那張他還沒見過的百元鈔。等人下了車了，他心里下意識自我安慰：就這副時髦摩登的都市女郎模樣，他這個整日街頭巷尾跑的出租車司機都沒在景春見過幾回，肯定不是個騙子。

    ……

    女人反手扣上車門，從包里找出墨鏡戴好才抬頭看掛在鐵欄大門最上頭的霓虹燈牌字——朝暉里。

    頭頂上陰沉烏灰的天與這叁字實在不搭。

    她往前走，對著門衛(wèi)室旁豎著的小字匾牌再次確認——朝暉制茶廠家屬院。

    這是寂敏說的地方。

    “找人吶？”門衛(wèi)從窗臺露了臉，眼神毫不客氣地在她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您好，我找桑廠……桑經(jīng)理，桑儒?！迸顺T衛(wèi)客氣笑笑，心里的不屑與嫌棄好好藏在墨鏡后。

    “哦，找桑廠長啊?！遍T衛(wèi)起了身，目光有所收斂，緊接著多添了抹玩味，“有事吶？”

    “需要登記嗎？”她唇邊還有笑，遮了半張臉的墨鏡底下的眉已經(jīng)微擰。話雖客氣，但語氣不算多好。

    “算了算了，這次就不記了。往里走，最后頭那排單門獨院的，第一家就是?！?/br>
    女人“嗯”了一聲往里走。

    她的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聲音稍顯沉悶。門衛(wèi)伸頭去看她隨風(fēng)蕩起的大卷發(fā)，走路時配合扭動的腰肢，不屑輕嗤一聲。

    *

    “師哥?！迸送崎_沒有上鎖的大門，試探性朝里喊了一聲。

    回應(yīng)她的，是滿院子的落葉。

    她等了一會沒人出來，側(cè)身進了門。她直直往里走，尖細鞋跟踩著枯葉發(fā)出“嘶啦嘶啦”的雜音。

    拉開外層紗窗門就看見了規(guī)整的客廳，桌上歪倒的啤酒瓶和滿屋的酒氣像是外來異物，輕易玷污了這裝扮溫馨的家。

    “師哥?！彼呁镒哌吅?，伸手推開了臥室的門。

    這里酒氣最重，醉酒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她走進，伸手推他，男人懷中摟抱的相框先落出來。

    它面朝上，光明正大接受女人的目光。

    照片上，一個穿杏色旗袍的女人正站在樹蔭下，雙手攬抱著一大束盛開的花枝，人比花嬌美的面容盛滿溫柔笑意。

    女人認得她，這也是第二次在照片上見到她，張婉君。

    伸手要拿開相框，床上的男人在此時睜開眼，手已經(jīng)先她一步握住玻璃邊框。

    “師哥，你可算是醒了?！迸藦澫卵槍χＨ宓哪?，近在咫尺，鼻息都盈滿酒氣。

    桑儒往后撤開，皺著眉看她半晌，語氣帶著分辨意味，“丁怡？”

    “師哥記得我呢?！奔t唇漾開，丁怡癡望他。

    *

    桑絮最近為了做晚飯都直接在家上晚自習(xí)，老師知道她家情況，客氣地給她批了一陣子假。

    她六點十多分到家，發(fā)現(xiàn)桑儒不在。

    惶恐在下一秒沒由來的漫上心頭，撥通了桑儒的手機號后那一陣漫長的等待音加快她的心跳，直到聽見電話那端他久違的清醒聲音，桑絮這才松了口氣。

    “絮果，我不回去吃了，在外面遇見一位朋友，等吃過飯就回家。”

    “爸爸，在外面就別喝酒了，注意安全?！鄙Ｐ鯂诟浪?。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掛了電話。

    盡管不清楚是誰好心從酗酒中拉了桑儒一把，但只要他能夠放下迷醉，愿意走出門去，就一定能慢慢走出喪妻的痛苦。

    這在她看來是好的開端，畢竟生活還要繼續(xù)。

    桑絮拉開門走出屋外，不用顧忌桑儒的晚飯，她就想先把滿院枯落的葡萄葉清一清。

    冬日天色暗得很早，她打開了門廊下的白熾燈。低瓦數(shù)的燈泡透過玻璃蔓延出昏黃暮氣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朦朧也細長，還大膽直接地侵入了隔壁的院落。

    桑絮順著影子往那兒看，隔壁也只借光亮起一隅，其他地方仍浸在無邊烏暗中，余暗臥室窗口那處，更是夜色最混沌的地方。

    她盯著看了會，走到墻邊拿笤帚掃地。

    院子里的枯枝落葉被她歸成兩小堆，正要往垃圾桶里清時，一陣風(fēng)來又吹散不少。

    她也不惱，站在旁邊等風(fēng)靜止，然后繼續(xù)。

    終于把落葉清得差不多了，她把它們倒入一個大塑料袋里，系好，準備扔去家屬院的垃圾車里。

    半路遇見了正往回走的余暗。

    桑絮先停下腳，在路燈下看他越走越近。

    “沒上自習(xí)嗎？”桑絮問。

    余暗看向她手里的袋子，“嗯?！?/br>
    “請假了？你怎么了嗎？”她說話時看他的臉，他也抬起眼看她。

    “沒事。”余暗說完便越過她。

    他的眼神始終平靜，沒有情緒。

    這樣的敷衍和寡言對別人而言就是平日余暗的狀態(tài)，但對桑絮來說是陌生的。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桑絮從怔愣中轉(zhuǎn)頭，再看他已經(jīng)走到自家門口，伸手推門，他的身影進到里面去，融入黑暗中。

    連個背影都沒給她留。

    姐妹們～端午安康，都吃粽子了嗎！

    我要起床去吃白粽啦，不沾糖的那種（昨天剛被朋友奚落這種窮吃法，哈哈哈我覺得蠻好吃的呀！我還喜歡不帶餡的糍粑烤熟直接吃呢！拋開加工誘惑，享受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