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亭越等越無趣，眼見著分針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問陳北勁今天怎么這么墨跡？待會兒是不是要給vogue拍封面？陳北勁百忙之中抬了下頭，說：“我本來的模樣你早就看膩了，不換個風(fēng)格你哪有沖動？”

    “沖動？”

    “親我啊！”

    “陳北勁，”沈致亭一笑，問：“你腦子里還有別的東西嗎？”

    “睡.你?！?/br>
    “……”

    床邊人背對著自己，赤腳站在地毯上走來走去，沈致亭視線在那雙深凹的腳踝窩短暫停留片刻，隨即別開臉。

    不料前方那人卻突然發(fā)出一聲笑。

    “笑什么？”沈致亭往門欄后退一步。

    “藏什么藏，我都從鏡子里看見了！”

    “看見什么？”

    “你偷看我?！睂Ψ较袷亲プ×怂氖裁窗驯?，語氣頗為得意。

    “我看你，”沈致亭鼻腔哼一聲，“還用著偷看么？”

    “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陳北勁終于換好了衣服，轉(zhuǎn)身面朝他走來，親昵地蹭過來牽住他手，歪頭笑瞧著他：“誒，沈致亭！”

    “嗯？”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俊?/br>
    “我——”沈致亭頓了頓，說：“我忘了?！?/br>
    “忘了？？”

    “嗯，忘了。”

    兩人并肩步行出門，陳北勁沒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獨自無聊了一會兒，突然又偏頭問身旁人，“你呢？怎么不問我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呢？”

    沈致亭瞥他一眼，說：“我還用問？”

    “嗯？”陳北勁挑眉，“原來你最開始是在玩兒欲擒故縱么？”

    “縱你個頭！”沈致亭被陳北勁這副霸總口吻氣得一笑，說：“你心里怎么想，我能控制得了？”

    陳北勁嘖了聲，回答也很誠實：“確實是有點兒不甘心?！?/br>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喜歡一個人最開始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將背影對著自己，而將笑臉展向旁人；不甘心他對自己冷淡疏遠(yuǎn)，而同旁人說話玩笑；不甘心他一再否認(rèn)自己的感情，怕他遲早有一天要落在別人手上；不甘心、甚至不敢想象他未來將同別人做著……自己也同他做過的最最親密之事。

    起初只是閑時聯(lián)想，聯(lián)想久了便成幻想，明知不可能，卻忍不住去覬覦，無意識地在腦海里將他據(jù)為己有，友情變了質(zhì)，深蝕入骨，患得患失的一顆心被磋磨久了，就覺得非他不可。

    陳北勁跟沈致亭感慨，說人的相識挺有意思的，他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誰又會想過他們會像今天這樣牽手走在一起呢？

    沈致亭看了眼他們相握的手，嘴角泛著淡笑，沒應(yīng)聲。

    第一次見到陳北勁，是在高一上學(xué)期剛開學(xué)第二周，周一上午11:30的校長辦公室。

    那時三伏酷暑，烈陽當(dāng)空，新校區(qū)兩個年級部的教學(xué)樓空無一人，新生軍訓(xùn)全部集中在草場上火熱進行，教官拿著喇叭喊話聲不斷，直到飯點解散，大汗淋漓的學(xué)生們紛紛涌向小賣部和食堂，個別膽大的去墻頭底下接外賣，沈致亭拒絕了新認(rèn)識的室友要請他回宿舍吃泡面的邀請，兜里揣著早自習(xí)找班主任簽過字的走讀證明，去主席臺下目光一掃，精準(zhǔn)捕捉坐在涼棚處嗦老冰棍的年級主任。

    “老師，”他將證明遞過去，“麻您煩簽下字。”

    “這啥？”年級主任吭吭哧哧咬完最后一口冰棍，褲兜上隨意擦擦手，接過來上下快速掃了一眼。

    “辦走讀，我媽已經(jīng)給班主任打過電話了?！?/br>
    “理由呢？”

    “上面寫了?！?/br>
    “學(xué)生不要寫連筆字，瞧瞧這龍飛鳳舞的，這是填資料，不是在參加書法比賽?！敝魅尾[眼細(xì)細(xì)看著他的字，抬眼瞅他一眼，說：“好看是好看了，寫習(xí)慣了影響高考怎么辦？剛參加過中考，不會不知道咱們都是機器閱卷吧？回頭掃出來字跡飄飛，這誰愿看啊！”

    “是，”沈致亭誠懇點頭，“要改的?！?/br>
    他正式考試和作業(yè)都是寫標(biāo)準(zhǔn)正楷，是今早班主任簽字的時候，提醒他這個走讀理由不太充分，暗示他要想順利過關(guān)，盡量寫得模糊一點兒。

    “嗯……不太適應(yīng)？”主任要下筆的手一頓，問，“哪里不適應(yīng)啊，是住宿環(huán)境，還是室友鬧矛盾？環(huán)境大家都能受得了，就你一個人搞特殊？你猜咱們學(xué)校為什么給新生搞軍訓(xùn)，還不是想著趕緊祛祛你們這些少爺病公主病，讓你們趕緊把心收回來，好全心全意放在學(xué)習(xí)上??！

    室友鬧矛盾的話，可以申請調(diào)宿舍啊，有問題就提出來，我們商量著解決了不就好了，干嘛一上來就走讀，才高一就走讀，以后未來三年，你早自習(xí)都要比其他人少上半小時，你算算，你得錯失多少光陰！多少分?。　?/br>
    “不習(xí)慣，就是住不習(xí)慣?！鄙蛑峦び行╊^疼，沒想到這主任比預(yù)想中還難說話。

    他總不能說，他不想在澡堂子里和一群裸|男洗澡吧？

    那群裸.男還是他同班同學(xué)……

    主任除了會覺得他更加矯情更加有少爺病之外，也更加不會同意。

    “你這理由不太行，家長打過電話也不行?！敝魅伟炎C明遞還給他，仰頭看著他說：“這才幾天啊，你再回去想想吧，實在不行接著感受一周再來，而且我看你這不是挺好的嗎，軍訓(xùn)服穿這么厚也沒怎么出汗，沒低糖沒脫水還耐熱，沈致亭是吧，我知道你，燕京附一中考上來的尖子生，暑假錄檔案的時候，咱們學(xué)校重點班的老師可都搶著要你呢，嘖，難怪你班主任這么慣著你，啥玩意都給簽，但是你沒疾病啊，是吧，精神狀態(tài)我看也不錯，凡事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再不習(xí)慣，習(xí)慣著習(xí)慣著不也就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