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以前的認識里，我始終覺得，提審對于一個被關(guān)押的人來說，不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兒；因為面對偵查人員的審問，你會覺得筋疲力盡，在談話中你需要大腦高速運轉(zhuǎn)，一次提審下來，自己的腦細胞不知道要死去多少。而且對方始終是在你的對立面上，他們是要來置于你死地的！沒有人愿意見到提審的人，我一直這樣認為。

    但是自從我被關(guān)了幾十天禁閉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的想法是錯誤的，幾十天里見不到一個人，現(xiàn)在交談的渴望勝過了一切！我才不管來人是干什么的，只要能夠和我說說話，哪怕這話或多或少會對我產(chǎn)生一點不利，我也管不了了！

    我聽見喊我的名字，微微一愣之后，立馬穿好衣服，像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時間不活動的緣故，我剛剛一出門，就摔了一個大馬趴，痛得我呲牙咧嘴，引得來開門的犯人一陣哄笑。

    現(xiàn)在這些我都顧不上了，我整整衣服，盡量平復(fù)心情，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慢慢地來到辦公室門口，打了報告，這才緩緩地進去。

    剛一進門，我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頭，因為來人的級別讓我心中一跳！

    來提審我的人，除了獄政科長之外，還有一個，赫然是監(jiān)獄主管監(jiān)管改造的副監(jiān)獄長！

    我知道他姓焦，雖然是震驚之下，但還是趕緊地向他們問好：“焦監(jiān)獄長好！李科長好！”

    他二人微微點頭示意我坐下。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心中泛起了陣陣疑問：難道我的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是要給我來上湯的？

    監(jiān)獄的工作流程和工作方法我們都知道，對于一個犯人處理之前，一般都會有一個警察來和你談話，越是和煦如春風處理越是嚴重。這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慣例；因為他們害怕你想不開，盡量做好懷柔工作。反正結(jié)局都是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我們都管這叫作上湯。什么湯？迷魂湯！把你灌暈，不但不會有過激行為，不會憎恨他們，反而會感激涕零！

    我正在想著，李科長先開口了：“秦寒，你的事情，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查清楚了。我們今天過來，就是來看看你還好嗎？”

    我心中暗笑：“我好嗎？笑話！把你關(guān)在一件小房子里幾十個日夜，看看你能好嗎？”

    但是我只能心里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只是點頭支吾著。

    李科長看我唯唯諾諾，對我的態(tài)度他很滿意，于是又接著說：“你很有面子?。〗贡O(jiān)獄長知道了你的事情，很關(guān)心你?。∷詠砜纯茨?。”

    我趕緊站起來對著焦監(jiān)獄長一鞠躬：“謝謝焦監(jiān)獄長費心。”后者微笑著點頭，一副官架子的派頭很是到位，讓人看著就如沐春風。

    李科長是今天的主要發(fā)言人，他繼續(xù)道：“你也不要過于擔心，你的問題我們現(xiàn)在都落實了，有的查清楚了，有的呢……”說到這，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想該怎么說。

    半晌，他才緩緩地道：“有的我們也不想去查……”

    這話在我心湖中就像是扔下了一塊石頭，激起陣陣水花。什么意思？調(diào)查就要終止？他們看著事情牽扯到政府比較多，就不管了？

    李科長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面色嚴肅地說：“你也不要心存僥幸，我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即使不給你記在賬上，也足夠?qū)δ阕龀龊車乐氐奶幜P了！就我們已經(jīng)落實的事兒，足夠給你加刑10年了。”

    我知道他不是威脅我，我的那些事兒，別的不說，就單憑將犯人賬面的錢弄成十幾萬現(xiàn)金都夠我喝一壺的了，這也算得上是挪用罪了。但是我嘴上還是冷冷地道：“既然是這樣，那我認罪，加吧！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蔽抑詰B(tài)度如此冰冷，是因為我知道他這話一說出口，基本上就是宣布了對我的判決。不管怎么樣，結(jié)局是不會改變的。與其這樣，我還不如隨著自己的心意。

    李科長沒有想到我會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接口，這個時候焦監(jiān)獄長說話了。

    焦監(jiān)獄長掏出他自己兜里的軟中華，給我扔過來一根，我受寵若驚地接過，點上。心里知道這煙不好抽，于是就不說話，靜待下文。

    焦監(jiān)獄長緩緩地吐出一口青煙，這才道：“你的想法有問題，你或許認為你還年輕，但是你有沒有過，你還年輕，已經(jīng)有人不年輕了？”

    我不解地望著他，只見他又道：“你的父母年紀想必也都大了吧！他們辛苦養(yǎng)育你，還沒享過你一天福吧？你要是對自己不負責任，你對得起他們嗎？你不想他們?nèi)f一哪天要是不在了，你人還在監(jiān)獄里，就連披麻戴孝的機會都沒有吧？”

    這話很平淡，沒有任何煽情的成分，但是在我的耳邊就像是響了一個炸雷一般！是?。∫俏艺娴谋患有?0年，那么很有可能我的父母會承受不了這個打擊；要是真的是這樣，那我確實連一個盡孝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里，我雖然依舊沉默，但是我微微顫抖的手指已經(jīng)出賣了我的內(nèi)心。

    估計是看火候差不多了，李科長這才對我說：“不過你也不是沒有機會，就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政府了。”

    那頭焦監(jiān)獄長也跟著道：“是??！我看過你的檔案，上過學(xué)，有文化；當過兵，有見識，應(yīng)該有一定覺悟的。你要認清現(xiàn)實，跟著我們走，積極向我們靠攏，這才是你現(xiàn)在唯一的出路?！?/br>
    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們需要我站出來指證和我有關(guān)的犯人和警察！那怎么能行？先不說哥們義氣、江湖規(guī)矩什么的，那些人對于我來說，早已經(jīng)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個人情感上首先接受不了；盡管，我深深地明白，我們很多時候，僅僅只是互相利用，但我心里是絕對過不了這一關(guān)的！于是我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我想我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我自己做的事兒，我一個人承擔。我想過了，我在禁閉室想得很清楚，無論這次處理的結(jié)果怎樣，我都不會說一個字。我自己犯下的錯，我自己贖罪。我以后會踏實改造，不再牽扯任何事情……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科長就笑著說：“你急什么？誰告訴你是你的事情了？我們要讓你做的，要比你的事情重要多了！”

    什么？我聞言詫異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