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救命信
指導員見我去而復(fù)返,顯得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冷下臉來:“你咋不明白呢?我已經(jīng)和你說得很清楚了,這件事兒是隊長決定的,我要是一味地干涉,會引起我們領(lǐng)導之間的矛盾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走上前去,從懷里掏出那封信,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指導員眼睛亮了亮,問道:“這是……” 我微微一笑:“您看看吧!”說完我就退出了辦公室。但是我沒有走遠,而是就近就在閱覽室坐了下來,冀文學因為鑰匙的事兒,已經(jīng)被免職,接替他的是一個新犯人,估計是哪個政府的關(guān)系,人長得眉清目秀的,名字叫張建。他對我們這些人是非常尊重的,一見我進去就問道:“秦哥,怎么?有事兒?” 我擺擺手:“沒事兒,就是坐坐?!?/br> 我心里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我的那封信要是打動不了指導員,那么我在這個分監(jiān)區(qū)的改造道路就算是走到了絕路!犯人都知道,下坡容易上坡難,一旦你下去了,你就很難再爬得起來! 細想想,我們這些人還真是很可笑、可悲。一個個在犯人當中牛得不行,又能怎樣?還不是領(lǐng)導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打回原形?這讓我不禁聯(lián)想起了明朝的那些太監(jiān),一個個看起來似乎不可一世、炙手可熱、權(quán)勢遮天,但是這一切,都會隨著皇帝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紙條,就萬劫不復(fù)! 何其相似??! 我沒有走開,我等待著,我等著指導員讓人叫我,如果不是我希望的那樣,那么一切都完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不知道他是否會馬上打開那封信,還是不屑一顧地扔進廢紙筐,亦或是默默地等待他認為的最佳時機…… 這簡直是一種煎熬,閱覽室的鐘表嘀嘀嗒嗒的,好像是走在我的心里。 終于,我聽見辦公室的門響了,緊接著傳來指導員的聲音:“冀文學!冀文學!”隨即指導員又喊道,“那個誰?張建!把秦寒給我叫一下?!?/br> 看來指導員還不習慣冀文學的離去,依然在叫著他的名字。張建答了一聲“是!”然后就看著我。 我沒有動屁股,我不想讓指導員知道我一直在等候著,我給張建發(fā)了支煙,抽了幾口,才在他驚奇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向值班室走去。這種行為在他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對警察的一種傲慢,是很厲害的表現(xiàn)。 這就是監(jiān)獄生活的一些細微知識,只是時刻這樣生存,有的時候真的很累…… 我走到值班室的門口,做了個深呼吸,這才慢慢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指導員坐在寫字臺后面,見我進去,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我,那種眼神很銳利,就像是要一下看穿我的靈魂深處一樣。 我也不回避,就那樣看著他,盡量向他展現(xiàn)出我的坦誠。 好半天,指導員才拍拍攤放在桌上的信紙,緩緩地道:“我想了一下,你的事兒,也不是沒有辦法,既然你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豁出去了。我準備直接跟隊長明說,讓他給我個面子?!?/br> 說到這,指導員一下子變換了口氣,很嚴肅地說:“我準備讓你繼續(xù)去干生活值日的活兒。另外今年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隊上連積委會的合適人選都拿不出來,只有葉道林一個人,你就和他兩個人暫時把這一攤子事兒負責起來吧!不過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再出什么問題,那我真的可就不管你了?!?/br> 我心頭一陣狂喜,生活值日、積委會成員,還有百貨員,這幾個身份加在一起,這次他媽的簡直是因禍得福嘛!這樣一來,我不但不需要到車間去了,而且還可以自由出入車間號舍,最重要的是,這一下,積委會的房子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了! 我趕緊點頭道:“是的!是的!我一定不會再給您找麻煩了!” 指導員揮揮手,示意我離去:“你先去吧!現(xiàn)在隊長不在,要明天才行。” 我道著謝離開,就在我要出門的一瞬間,指導員忽然叫住了我:“你等一下?!?/br> 我不知道什么事兒,茫然地回過身來。只見指導員指著桌上的那封信,淡淡地道:“你把它帶上,好好看下,希望你能記住你說的話!” 我趕緊將信裝入懷里,然后快步離開了值班室。 來到樓上,麥虎問我:“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這么長時間都不見你的人?” 我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我剛才去樓上找馬曉聊了聊天。沒什么事兒?。 ?/br> 麥虎追問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急嗎?要是真到車間去了,你咋辦啊?” 我笑道:“您不是車間調(diào)度嗎?一切都由您安排!” “你……”麥虎一時為之語塞。我笑笑,揚長而去。 身后,麥虎搖搖頭:“看來這家伙現(xiàn)在確實病得不輕。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好好的一個人現(xiàn)在就變成這樣了?” 我來到積委會里屋,打開我寫給指導員的信,自己又重新讀了一遍,可以說我生平寫過很多信,但這一封我個人認為是最成功的…… 指導員: 首先我要感謝您長期以來對我的照顧,知道您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了。 希望您這一次能夠再幫助我一下,我知道您有這樣那樣的顧慮,但是我還是真誠地請你再幫我一次。我在這里舉目無親,全憑您的照顧,如果不是有您的照顧,我的改造之路將會是多么坎坷。我一直把您當成我的父兄看待,在這個時候,我只有請您對我伸出援手。我的性格您知道,給您添了麻煩,我一定會盡力報答,我身在監(jiān)獄,沒有過多的能力,但是我會把這份情義傳達給我的家庭,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比我更加感謝您(估計起了作用的話就是這一句)!前段時間因為事情很多,為了避免麻煩,所以不敢和家里聯(lián)系,這次事了,我一定會讓我父親親自來道謝的。 多說無益,最后一次的懇求…… 這些話沒有煽情,沒有保證,有的只是有心人能夠看懂的暗示。我反反復(fù)復(fù)地讀著這封倉促之下寫成的信,不知道為什么,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陣惡心,差點吐了出來。 我三把兩把撕掉信紙,扔進了垃圾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