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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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見到來人心里先是一驚,他們怎么來了? 來的人是我的姨夫和姨媽,另外還有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警察。我之所以會驚訝,是因為我太了解熟悉我的姨夫和姨媽是怎樣的人了。 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是那種平時走路都怕樹葉掉下來砸到腦袋的人,我可以肯定,他們活到這個歲數(shù),除了丟自行車報案去派出所以外,肯定沒有和司法系統(tǒng)有過任何交道。就是這樣的倆人,今天竟然會到監(jiān)獄來看我?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時間我是既驚訝又感動。 姨媽和姨夫看到身穿囚服的我,眼睛一下就紅了,我趕緊招呼他們坐下。 趙干事在我身后打開接見本問我:“這是你什么人?”。 “姨夫,姨媽?!蔽亿s緊回答道。 “姨媽?”趙干事很奇怪,看看接見證,抬起頭說道:“我在監(jiān)獄工作時間也不短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在接見證上不填父母的名字,只填姨媽姨夫的,看來人家對你很好啊!” 我聞言也是微微一驚:“只有他們的名字?” 趙干事還沒有說話,姨媽趕緊接過去道:“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我們就住在這個城市,你們家在下邊縣上,來去挺麻煩的,所以就直接讓我們辦了接見證,以后就是我們來看你,這樣方便一些?!闭f到這,姨媽又小聲說:“主要是你爸爸,他不好意思,因為接見證要本人到當(dāng)?shù)嘏沙鏊_證明,你知道的,他以前就是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感覺到丟人,所以就委托我們直接在廠里辦的?!?/br> 姨夫這個時候也指指他身后的警察低低地說了一句:“你爸來看你,也不需要接見證,托個熟人就行了,今天就是他打的電話找的你這個叔叔,我們才能見到你?!?/br> 我心中一震!這可比剛才我看到他們更加吃驚。剛開始我還估計他們是因為住在這個城市,順便來看看我。但是用他們的名字辦了接見證,這其中意義就不一樣了。 我可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也就是說,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就是他們兩個來看我了。這不是一個輕松的任務(wù),要知道我的姨媽姨夫家里都不寬裕,承擔(dān)起這個任務(wù),經(jīng)濟和身體上都會增添許多壓力,再說他們的性格老實木訥,要是讓他們和監(jiān)獄老打交道,也是一種折磨啊! 所以我趕緊說:“這怎么行呢?要你們經(jīng)常來看我,太麻煩了。這不是給你們增添負(fù)擔(dān)嘛!” 姨媽擺擺手:“唉……都是自己人說這些干什么,你只要好好的改造,汲取教訓(xùn)了,我們辛苦就辛苦點吧!沒有什么的。至于錢上面,你父母肯定也不會讓我們花錢的,我們就是跑跑腿?!闭f著姨媽又擦擦已經(jīng)流出的眼淚道:“其實,你爸爸和你mama也挺關(guān)心你的,你不要多想,只是你爸抹不下面子?!?/br> 那天的接見,我心里一團亂麻。自始至終都在一種心痛中度過,尤其是看見姨媽和姨夫看著趙干事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表情,我真是心如刀絞! 都是我做的孽!才會牽連這么多的人,我真不是個東西! 到最后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聽見趙干事催才趕緊起身對姨媽道:“你們盡量少來一點,免得麻煩,有什么我會告訴你們的。” 姨媽說:“你寫信給你媽,需要什么讓她打電話給我?!?/br> 我點點頭,忽然想起葉道林的話,就對姨媽說:“對了,下次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拿點信箋紙,我準(zhǔn)備在這里面寫點稿子?!?/br> 姨媽擦著眼淚說:“已經(jīng)給你帶來了,你爸說你從小就愛寫寫畫畫,所以把家里剩下的幾本信箋紙都給你帶來了。還有筆呀,內(nèi)衣什么的,正在檢查,等會兒就給你送進(jìn)來了?!?/br> 我很高興,看來老爺子想的還是周全,證明心里還是有我的。 姨媽又叮嚀了幾句,幾個人就一起走了,我監(jiān)獄生涯的第一次接見就這樣結(jié)束了??粗虌屗麄冸x去,我沒有想到,就是這兩個看起來很老實巴交的人,因為我的緣故,每個月都會在監(jiān)獄和家往返一趟,沒有煽情的言語,他們只會默默地做,而且這一做,就是很多年! 等著拿了東西,我和趙干事就往回走,一路無語,他也不想和一個新犯人說太多的話,畢竟現(xiàn)在我們都還在互相觀察。一直到快上樓梯的時候,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來的似的,淡淡地問了一句:“你要寫稿?” 我點點頭:“葉道林跟我說的?!?/br> 趙干事看了我一眼:“這是好事,就是要這樣,才有前途!”接著他又看也沒看我地說了一句:“以后有點城府,問什么答什么,不然你會吃虧的!” 我好像有點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點點頭,和他一塊進(jìn)了車間。 我將家里送的東西,放在葉道林的工臺上清點查看。家里人很細(xì)心,送來的東西有文具、書、食物和衣服,這都是我需要的東西。 我拿起信紙看了看,這還是父親上個單位的公用信紙,父母以前寫東西都用的是這一種的。這次送來的有五本,其中四本都是新的,只有一本是用過一些的。我將幾本新的收進(jìn)柜子里,隨手將剩下的那半本信箋和書放在了柜子上,反身去收拾其他東西。 這時葉道林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問我:“家里來了?” 我點點頭,算是回答。 葉道林看看我:“咋了?看見家人心里難受?沒事的,剛開始都是這樣,時間長了就習(xí)慣了” 我搖搖頭,心如亂麻。 葉道林見我這個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末了他問我:“送的有書嗎?我借本看看。” 我指指柜子頂,意思是讓他自己挑,葉道林笑道:“我就知道你家里會給你送書?!?/br> 我沒有說話,獨自一人發(fā)呆。只聽見葉道林兀自說著:“哎呀!還有信箋紙,這外面送的和監(jiān)獄里賣的,質(zhì)量就是不一樣!” 我頭也沒回:“喜歡就拿走,我還有。” 正在這時,我忽然就聽見葉道林叫了一聲:“哎喲!這信紙里還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