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你走窗戶吧
據(jù)屈明所說,他的父母均早早過世,所以法院執(zhí)行科就到了他唯一的親人哥哥家中去。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先是跟他哥講了一番案情,又是一陣寬慰。講到最后圖窮匕見——咱們是執(zhí)行罰金來的! 他哥很生氣,當然生氣啦!人都要給你們槍斃了,還給你們交錢?對不起,沒有! 法院的人不急不躁,很耐心地問:“您理解錯了,我們不是跟你要錢來了。您又不是屈明的監(jiān)護人,沒有義務(wù)掏這個錢的?!?/br> 他哥微微安下心來,好吧!只要不提錢,一切都好說。 誰知那個女的一句話又讓他哥提高了警惕:“我們想問問,屈明有什么財產(chǎn)嗎?” 他哥趕緊聲明:“沒有!他一天不著家,上次從監(jiān)獄放出來之后我就沒怎么見過他,他沒有往這個家里拿過一分錢。所以他在這個家里沒有任何財產(chǎn)!”他哥心想:“就是有也不能告訴你們??!” “噢。那打擾了。”法院的人彬彬有禮地告辭了,但是他們并沒有走,而是去了當?shù)卣?jīng)過不辭辛苦的調(diào)查,這兩人終于有了收獲,他們很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哥住的三間瓦房有一間是他們早已雙雙去世的父母留給屈明的! 胸有成竹的二人第三天又一次登門,沒有和他哥廢話,那女的劈頭就問:“這幾間房子哪一間是屈明的?” 他哥知道壞了,說房子了,這人家是有備而來,不過那又能怎么樣?反正房子我現(xiàn)在住著,我還不信你們給我拆了?所以他哥如實回答:“中間這間大的是屈明的,兩邊小的這兩間是我的。不過他從小不學好,也不著家,早就表態(tài)過這房子他不要。所以這房子我現(xiàn)在正住著?!?/br> 法院的人是文明執(zhí)法,自然不會拆他房子。但是對付刁民人家自有辦法。小樣,像你這種的,我們見得多了。 “正住著???”那個女的很惋惜地問道。 那個女的每一次說話都讓他哥心驚rou跳,見她開口,他哥趕緊回答道:“是??!正住著,大門都在這間房子上。旁邊現(xiàn)在是側(cè)屋連門都沒有?!?/br> “那不行啊!”那個男的又開口了:“現(xiàn)在我們要執(zhí)行罰金?。∏魑ㄒ坏呢敭a(chǎn)就是這間房子,我們要給他執(zhí)行了。這樣吧!你先搬出來,把這間房子封了,等候拍買!” “可這房子我正住著呢!”他哥一口回絕。 “可這房子不是你的?。∧銦o權(quán)居住呀!”那男的針鋒相對。 “那咋能行啊?”他哥急了,“這是我的堂屋,我大門都在這,三間房連一起的,你封了我咋走?。俊?/br> “要不你一邊開一道門,要不你走窗戶?”那男的是好人,熱心幫他出主意。 他哥:“……” “要不這樣吧!我們也怕麻煩?!蹦桥倪m時開了口,兩個人一個捧哏,一個逗哏,配好得像是說相聲:“我們也怕麻煩,就做個好事賣給你吧!我們也不拍賣了,就屈明的罰金五千元吧!現(xiàn)場給你辦理,以后你就是合法主人了。” 他哥快哭了:“那行吧!不然我要爬窗戶了……” 就這樣,中級人民法院執(zhí)行科的兩名優(yōu)秀法官,成功地從死刑犯家中執(zhí)行了五千元的罰金,為國庫增加了一筆寶貴的財富,也為他們的執(zhí)法生涯添上了傳奇色彩的一筆。 真狠啊!聽完屈明的講述,我不由地感嘆道,看來真是敲骨吸髓,無孔不入!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罰金”這個詞在未來,在監(jiān)獄,將會成為我生活中重要的一個詞匯。圍繞著它我親眼目睹了一個又一個故事…… 死刑犯的最后一夜,永遠都像夏至般短暫。很快天就亮了。而我作為本案的罪犯之一,也要和他一起去公判大會上亮相。公判大會結(jié)束以后,看著屈明像面條一樣被武警拽上法車,我以為這將會是我們之間的最后一面。畢竟活著從法場上回來的人,據(jù)我所知,看守所歷史上僅有我一人而已。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僅僅是一個小時以后我就又一次見到了他。因為作為受到l縣社會廣為關(guān)注的案子的主犯,屈明享受到了原本只有貪官才能享受的新興執(zhí)行方式——注射! 按照以往的流程,大會結(jié)束后,我們將會被押回看守所,而死刑犯將會押赴刑場執(zhí)行,但是那天卻出了意外——押我們的那輛車熄火了,怎么也發(fā)動不了。 這時所有的車都還沒有開走,那個總指揮趕來問明情況后,讓我們上了另外一輛卡車。那輛卡車是死刑的護衛(wèi)車,說白了就是震場面的,上面只有幾個荷槍實彈的武警。 “趕緊走,反正是在車里注射執(zhí)行,又不是執(zhí)行槍決,他們也看不到。車打不著,把人留在這,群眾看了笑話不說,出了事兒誰負責?執(zhí)行死刑這么重要的事,車突然壞了,你讓人家看了怎么評價我們的工作?趕緊的!”那個法官對我們這輛車的法官指示道。 我們上了那輛按規(guī)定必須要有的護衛(wèi)車,車上的武警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但是我們卻沒有心思管他們,我們的注意力都被死刑注射這個新奇的事給吸引了,一時間議論紛紛,車里想起一片嗡嗡聲。 “都不許說話!”武警嚴厲喝止了我們。當下無人再敢出聲,隨著車輛的微微搖晃向城外駛?cè)ァ?/br> 這條通往刑場的路我并不陌生,只不過以前是我是當事人,現(xiàn)在只是一名旁觀者,一時間思緒如飛,恍若昨日…… 很快就到刑場了,現(xiàn)場早已準備就續(xù),我們的車遠遠地停了下來。幾個死刑犯紛紛從車上被押了下來。我隔著老遠看見屈明,面色蒼白,步履蹣跚,要不是武警攙扶著他,我估計他會隨時癱倒在地。他們被勒令跪在早已畫好圓圈內(nèi),排成一行。 我舉目眺望,之見場內(nèi)停著一輛藍白相間的中巴,上面寫著“法院”字樣。我知道,那就是百聞不得一見的執(zhí)行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