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他又來了
當龍飛對著墻壁發(fā)泄,大嘆世道不公,官員腐敗,竟然連李文華之輩都能從輕處理的時候。我很想跟龍飛講,事情不是他說的那個樣子,李文華之所以能夠判得那么輕,是另有原因的,那是政府想留著他放長線釣大魚。 但是這句話在我心里翻滾了幾轉(zhuǎn)從嘴里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那閆凱一個外地人能有什么關(guān)系?” 龍飛撇撇嘴:“誰知道呢?沒關(guān)系他是肯定不會留所的,你就別想了,跟你又沒有關(guān)系!”說到這,龍飛又若有所思地說:“你還真別說,你這樣一說我還真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br> “不會是你小弟吧?”我笑著說。 “胡扯,一般我只有對比較重要的人身邊得人才有印象,畢竟我一天接觸的人太多,不可能人人都記那么清楚。我還好像就是在哪個老板還是官員家里見過的……別急,讓我想想?!?/br> 想了半天,龍飛最終搖搖頭說:“記不起來了。他媽的,關(guān)了幾個月人都關(guān)傻了。或許是我記錯了。算了,不想了!還是想想過年咱們整點什么好東西吧……” 我深以為然,飛哥說的對,為今之計是看過年前能搞點什么好東西。咱們四號是新開的號子,龍飛是l縣道上的頭面人物,有的是辦法,場面上不能讓李文華他們看笑話。 后來我回憶了一下,服刑歲月里,身邊的人那股瘋狂的攀比之風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在我的生活里種下了種子,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趙軍早上八點多就走了,走的那一天,正在放風,他微笑著跟我們每一個人打招呼。等他走了以后,整個院子里的氣氛突然一下沉悶起來,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在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按理說,關(guān)在一起的人被釋放,大家應(yīng)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是監(jiān)獄這個環(huán)境很奇怪,每當這個時候,別人的幸??倳苽约旱难劬?。看著其他人興高采烈地離開,留下的人心中充斥的是嫉妒,是傷感,甚至還有惡毒的詛咒。 “他媽的,老子巴不得狗日些把牢底坐穿!”我就親耳聽到有人在我跟前說過這種話。有什么辦法呢?龍飛說的對,這里關(guān)的大部分都是一群壞人,其中有壞人中的極品壞人,還有極品壞人中壞得掉渣的人。你根本不能奢望人類正常的感情會在這片貧瘠的鹽堿地上開花,它能結(jié)出的都是毒瘤。就在趙軍離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惡毒地詛咒他早點回到這個地方。 好事不應(yīng)驗,壞事一說一個準,這就是監(jiān)獄的特色,還沒過十二個小時,也就是晚上七點多鐘的時候,趙軍又一次如很多人期盼的那樣,回到了看守所。 當和閆凱一塊兒從事送水工作的黑子趴在風門上,跟我們講起這事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哥們也太不長記性了。但龍飛卻顯得很淡定:“這有什么奇怪的?抽大煙的人根本離不開毒品,在看守所關(guān)著那是沒有辦法,一出門,大多數(shù)人肯定都會迫不及待地先找點貨來解解饞。” 果然不出龍飛所料,事情的確是這樣的,趙軍和他的老婆黃仙兒早上剛剛從看守所離開,就直奔他們道友那兒,拿了一批貨,估計是太饞了,所以當場就先美美地吸了一頓。結(jié)果剛走出門,就很不幸被緝毒隊的堵了個正著。拉去一驗?zāi)?,陽性!沒說的,兩口子又被雙雙送進了看守所。 “所長見得多了,就估計著他們遲早還要來,連趙軍的碗都還給他留著呢。”黑子這樣告訴我們。 我聽得嘆為觀止,暗想,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了,但跟這些人和事比起來,我還真純潔得像一朵小白花一樣。唉!沉淪的生活總是那么令人感到無奈和嘆息。 令人奇怪的是,自從趙軍關(guān)進四院以后我們就一直在留心傾聽,因為看守所的人都知道,四院號稱人間地獄,那可比其他幾個院子整人整得更厲害,所以我們都想聽聽曾經(jīng)三院大哥級的人物,在四院發(fā)出的慘叫會是什么樣的聲音。但是我們失望了,那天晚上,四院不但沒有傳出我們想象中過堂的聲音,反而癮君子合唱團開始了唱起歌來,歌聲中透著說不出的甜蜜和欣喜。 咦?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說四院那一伙魔鬼突然轉(zhuǎn)了性開始吃齋了? “不對!這里面有問題?!饼堬w若有所思地說,“你就等著看吧!絕對有問題。” 趙軍的慘叫聲比我們預(yù)料的遲來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們?nèi)簞倓偡胚^茅,就聽見過道里正在放茅的四院那伙人拳打腳踢的聲音。緊接著,就聽見趙軍一聲慘叫順著過道就奔到了前院。 我們看守所一般放茅的步驟是這樣的:早上到時間后,所長會最先打開女號子,讓她們先在院子里敞氣,然后,所長會先打開這邊的過道進入一院二院,待那邊兩個院子放茅結(jié)束后,鎖上那邊的過道門,又從這邊開始,先是三院,后是四院。而在放茅的過程中,所長是絕對不會站在臭氣熏天的廁所里盯著的,要么是在過道鐵門旁,要么是直接在前面的辦公室喝茶看報紙。這樣就形成了一種情況,那就是在這十幾分鐘內(nèi),從廁所到女號放風的前院這條過道是完全暢通的。所長也不擔心,是?。∪魏稳讼牒团栕拥娜烁牲c啥,肯定會有人匯報的。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如果兩方面所有人都合起來一塊違紀,又怎么辦呢? 當時的趙軍就是一路哀號著奔到了前院,我趴在鐵門上聽著,心里還在想,看來四院果然是名不虛傳呀!趙軍最終還是受到了毒打,并且還被打得受不了了,以至于跑到前面尋求所長的庇護。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是那么天真、單純、無知,甚至有些愚蠢。在押人員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的想法和對一些機會見縫插針,無孔不鉆的把握能力真令我是拍馬都趕不上!我哪里會知道,這事兒另有玄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