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聞言趕緊一個立正：“報告，我是李林！”那個干部微笑著打量了他一下：“嗯！我聽說你是死刑看護？”

    “是！”

    “干多長時間了？”

    “報告，我是一九九八年元月判下來的，然后就開始擔任看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年十個月了”

    胖警察點點頭：“哦！我聽說你干的挺好的。犯得什么罪??？”

    “盜竊。判了三年?！?/br>
    “嗯！那問題不大，不長時間就可以出去了?！彼吞@地看著李林，忽然，他話鋒一轉(zhuǎn)：“怎么戴了一副這么大的腳鐐??？”

    “這……”饒是李林精靈也一下子懵住，當著王所的面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求助似的看了看蹲在他旁邊的梁海軍，結(jié)果這哥們都快把腦袋塞到褲襠里了，完全裝作跟他沒有關(guān)系。

    我心里暗暗的笑罵：“一天到晚跟你稱兄道弟，到真格兒的時候你就拉稀了。”

    梁所瞄他一眼，皺著眉頭問：“李林，干部問你話呢！”

    “哦！”他迷茫地看了梁所一眼，咬咬牙說：“報告干部，他們說我和周正平逃跑有關(guān)系，就給我戴上鐐了。”

    “那具體有關(guān)系嗎？”胖警察的神色還是那么和藹。

    “沒有，我承認我和周正平的私下接觸確實多一些，可那是工作需要。再說，在他逃跑前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跟他聊過幾句話了，我真的沒有唆使周正平?！彼现_鐐往前挪了挪，“所里讓我監(jiān)護重刑號的犯人，尤其是死囚做一些思想上的幫助，所以跟周正平聊天是我的任務(wù)……”

    胖警察點點頭：“哦！那為什么會有人說你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呢？”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梁海軍忽然說：“報告管教，我也是死刑看護，李林是被冤枉的。昨天晚上那個說李林唆使周正平逃跑的人跟我們承認是他冤枉李林的，冤枉的原因是害怕如果說不出理由就被新來的王所長打?！?/br>
    一直站在張所身后，拉著一張黑臉的王所沒等胖警察說話，趕緊滿臉堆笑著對梁海軍說：“你們這些人就喜歡胡說，作為一個警察，我能打你們嗎？別在郭局面前胡說八道！這可是咱們局長，你們說話時需要負責任的！”

    王所還想說，胖警察郭局一擺手：“行了小王，現(xiàn)在我要聽他們說?！?/br>
    梁海軍定了定心神，回頭一指小平：“干部，你問問這個王小平吧！就是他冤枉的李林?！?/br>
    小平趕緊抬起頭：“報告干部，我是王小平，昨天確實是我跟王所說的，當時王所是先叫李林去辦公室的，等他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李林的臉都腫了，就知道王所打他了。后來王所讓我們說是不是李林勸周正平跑的，我害怕我也被王所打，就照王所的意思說了?！?/br>
    胖警察一回頭：“你打人了？”

    泰森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低下頭小聲嘟囔：“他不說實話，我就扇了他一下……”

    “那就是刑訊逼供了？”胖警察聲音冷峻，“老張，這事兒當時查清楚沒有？到底是誰唆使的？”

    張所趕緊走上前：“郭局，這事兒剛出的時候我就先問了號里的人了，他們都說是屠富。后來我又去醫(yī)院找周正平核實了一下，確實是屠富沒錯。不過小王可能也有他的懷疑吧？”泰森一聽張所給他拉托，趕緊就坡下驢：“對對對，我就是覺得不對勁，才問這個李林的?！?/br>
    “亂彈琴！簡直是胡來！”胖警察罵了起來，“這兒是看守所，不是你的刑警隊！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了？還打人，你就不怕在押人員鬧事？走，咱們到辦公室好好理論一下這個問題！”說著，轉(zhuǎn)身就往號門口走。臨出門的時候，他忽然一回頭：“你們都記住，看守所在押人犯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對你們都有效！遇到問題就應(yīng)該及時向管教干部反映！對了老張，叫兩個人把李林的鐐卸了。哪兒有這樣的事，只是懷疑就給砸鐐了？”

    大家正在高興，胖警察突然又回頭徑直走到我跟前：“你就是秦寒吧？”我趕緊點頭稱是。

    “一晃也好多年了，我見你時你才上小學，怎么不學好??？”不等我回答他又說：“到這來了，就要服從管理，好好反省認識自己的罪行！另外……”他低頭看了看我的腳鐐又繼續(xù)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挺住，記著，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有可能！”說完也不等我回答，一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有句話不知道放在這里合適與否，叫做閻王爺好見，小鬼難纏。作為公安局的局長來說，他是和藹的，是通情達理的。對于一院的第一負責人梁所來說，他是善良的，一心為犯人著想的。但是對于新來的、從刑警隊調(diào)動到看守所工作的王所來說，他想到的就只有把在押人犯當做對立面，盡可能的用一切辦法深挖其他犯罪事實。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打算讓全看守所的人犯全部被槍斃才覺得高興。所以當梁所帶著兩個勞動號從李林的身上把沉重的鐐銬卸下來的時候，連我都覺得特別感激郭局和梁所。

    為了獎勵小平的“投誠”，下午吃飯李林特意給他多分了一個饅頭，另外還讓姚康從床下小倉庫里找出一盒劣質(zhì)煙和一包方便面遞給他。這讓小平高興的差點掉出眼淚，那種感恩戴德的表情，比他媳婦兒起死回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林偷偷跟我說：管號子不能光憑著打就能管出來，就像劉三軍，那是個打死都不認輸?shù)闹鲀?，你越打他越跳。最后怎么樣？給你們打死了。管號子還得說是用心去感化，讓他覺得你是真心待他。李林說你就瞧好吧！以后這小平給你賣命的可能性都有。我問他為啥，他說就因為昨晚上給他治病的時候你救了他一次。我又問那你呢，他會不會給你賣命，李林一撇嘴：當然會了，從我認識小平那天起我就沒見過他抽整炮的煙！他媽的！在這個鬼地方，幾塊錢就能收買一個人的全部。從這個意義來說，這兒比外面要干凈太多倍了。

    我當時以為李林的話有點言過其實，難道就因為我那兩句輕飄飄的話，小平就能給我賣命？但后來發(fā)生的事才讓我知道，所謂老江湖真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