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軍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說咋辦？”

    我把他拽過來，伏在他耳朵上說：“軍子，我覺得小平人還不壞，咱們是不是該給他吃就給他吃，該給他喝就給他喝，讓他明天自己在張所和泰森的面前告訴他們是冤枉林哥的，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你是說他良心發(fā)現(xiàn)？你能相信這個雜碎能吃你這套？”

    “我信！”我堅(jiān)信地點(diǎn)點(diǎn)頭。唉！我他媽就是愛相信人。

    “我不信！”梁海軍一擺手，“你說的這個倒是個辦法，但是肯定不能讓他就這么過了。該走的過場必須得過，否則我們一院二號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說著，他掙脫我拽他衣服的手，徑自走到姚康和羅浩身邊耳語一番。很快，他又回到自己的床鋪上躺下。

    看到大家都躺好，姚康站在監(jiān)倉的過道中間宣布：“說一下??！今天晚上頭班本來是羅浩和周正平的，但是周正平癲了，所以我和羅浩代替他。其他人現(xiàn)在睡覺！”眾人都知道一場風(fēng)雨要來，趕緊點(diǎn)頭，倒頭便睡。

    姚康接著cao著官腔：“這個，為了讓值班工作順利、有序的進(jìn)行，今天晚上偉大的龜兒子小平跟我們一起值班！其他人睡覺，沒叫你們起來，誰都不許起來！誰要是敢抬頭看一眼，當(dāng)場弄死！”

    說著話我偷眼看到小平已經(jīng)完全嚇傻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姚康和羅浩，用他那一口獨(dú)特的山區(qū)腔祈求：“莫打我，求你們咧……”姚康嘿嘿地笑：“我們說打你了嗎？今兒晚上軍哥特別吩咐不能打你！”小平看上去像松了一口氣，一旁的梁海軍把手中的煙頭狠狠地砸在小平的身上：“高興個俅！說不打你，沒說不給你治病！”

    “啥……叫治??？”

    “問你個錘子！你病重，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久經(jīng)戰(zhàn)火的我很清楚梁海軍口中的“治病”的意義，在三院這種“舒筋活絡(luò)”的事很常見。

    在以前的看守所里，打人的目的就是直接把人打到起不來為目的，打得越重越好。只要不死，什么問題都好解決。甚至就算是打死了，有些時候也會把這樣的事情“內(nèi)部消化”掉。但是自從出了劉三軍的事以后，所里對牢頭獄霸打擊的力度越來越大，因此打人的目的也從打傷人，逐漸地變成打倒人的尊嚴(yán)。

    有很多人的意志是堅(jiān)強(qiáng)的，如果你僅僅給他身體上的打擊，那他肯定不會服氣，劉三軍就是這類人的代表。但是如果你想別的辦法把人的精神擊垮，把人的尊嚴(yán)徹底揉碎，那么他自然會心服口服地服從管理，他會從心底開始了解只有合群才可以獲得在看守所中的“舒適生活”。

    當(dāng)然了，這樣的辦法對早已喪失尊嚴(yán)的人是無效的，比如劉貴，他就是一根橡皮筋，你怎么拽它怎么跟你走，但是一松手還是會回歸原位。唯一讓它一直聽話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拽斷它。

    而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徹底打倒小平，因?yàn)槲覀冞€需要他幫李林解開鐐銬。而且一旦今晚打倒，明天泰森就能知道我們是不是打了他，到那時候這個房間里戴鐐的人就更多了。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只能先擊碎他的尊嚴(yán)，在他尊嚴(yán)盡失的時候，我?guī)退旎匾恍╊伱?，這樣他就能心甘情愿的為李林洗清不白之冤。

    上面的這些話是梁海軍偷偷告訴我的，他跟我耳語的時候，姚康和羅浩正像兩只野狗圍著獵物一樣，目光兇殘地盯著小平。

    窗外的武警不可能一晚上都在我們這一動不動的。晚上大概十二點(diǎn)，每天晚上這個時候，值班的武警就會在巡查道上看各個監(jiān)倉的情況，先是我們這一邊，然后是三院那邊。這樣就構(gòu)成了一個大概十分鐘的實(shí)時監(jiān)控疏忽時間。

    而且墻角的馬桶位置也是一個監(jiān)控死角，無論你在這干什么，只要不整出大動靜，都不會驚動正在巡邏的武警。

    姚康先站了起來，他假裝上廁所，沒脫褲子蹲在了馬桶的上面。接著，他沖小平一招手：“來吧！你是自己爬在我的面前呢，還是讓羅浩把你砸倒？”

    “哥，求你們了，不要?。　毙∑桨蟮?。羅浩上去就給他一個耳光：“你他媽的點(diǎn)炮的時候咋不說不要？你給我快點(diǎn)！早點(diǎn)完事我還想睡覺呢！”

    小平還想祈求，沒想到還沒張開嘴就被羅浩一把扯到馬桶上趴下，頓時，小平的祈求變成了“咕嚕嚕”的動靜。

    “饒命……饒……饒命啊……哥……哥哥……我真的……真的不行啦……”這時李林給了我一個眼色。

    我趕緊爬了起來，在梁海軍的幫助下，下了床走到馬桶門口：“康娃，羅浩，先停一下讓我問幾句話?！?/br>
    羅浩停下手：“大哥快點(diǎn)你最好快著點(diǎn)，我們可只有十分鐘時間?！?/br>
    我蹲在地上問：“我就一句話，你能幫林哥跟王所說說，你是因?yàn)楹ε虏耪f的林哥唆使的正平逃脫嗎？”

    小平如小雞叨米般點(diǎn)頭：“一定一定！我肯定明天一早就跟王所說！”

    “那你聽見的林哥說逃獄的事情呢？”

    “都是我聽錯啦……”他哭號著，“謝謝你幫我求一下情吧！我真的知道錯啦！”

    我點(diǎn)點(diǎn)頭，沖著姚康和羅浩一擺手：“算了，咱們不就是為了把這鐐摘了嗎？他都答應(yīng)給王所說了，那就算了吧！”

    姚康有點(diǎn)不解恨地說：“這種逼人就得治！點(diǎn)炮是一條，扭曲事實(shí)又是一條！別人根本沒做的事兒硬說做了，這不是指驢為馬嗎？”

    “是指鹿為馬?！蔽倚χ?/br>
    “都一樣，”他一甩手，“大哥你也別心軟，被人冤枉的滋味兒我太知道啦！今兒我一定要砸死他！”

    梁海軍坐了起來：“行了康娃，日子長著呢！慢慢收拾，別一下子砸趴下！再說了，胖子說了，面子能不給嗎？”姚康這才惡狠狠的在小平身上啐了一口，不甘心的轉(zhuǎn)身離開。

    小平已經(jīng)完全不行了，嗆得滿嘴滿鼻子都是臭水，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哭著對李林說：“大哥，明天一定告訴王所我是冤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