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喜出望外的生病
那天以后的十多天里,我再也沒見過她,但是不知怎么的,或許僅僅是因為看守所的生活過于枯燥單調(diào)吧!又或許是那天她對于我那首歌的評價讓我覺得她很特別,我在心里總是常常想起她那嬌嗔的神態(tài),明媚的笑容,以及充滿關(guān)心的話語。我不斷地回味當初撞在她懷里的滋味,期盼著她能再次從窗口出現(xiàn),可總是一次次的失望。 天氣越來越熱了。這十幾天里,我的案子突然沒有了進展,也不見提審,等待是令人壓抑的,它折磨得我?guī)缀醢l(fā)瘋,整天茶飯不思。李哥心情好的時候,安慰我說:“沒事,這是好現(xiàn)象,說不定家里正給你活動呢,你要真的很快就預審、批捕,那就說明你是從重從快,事兒就大了!”可我依然是心急如焚。 母親來看過我了,可惜我并沒見到人,只收到送來的衣物、鞋子、被褥、日用品,還有五百元錢,李哥很高興,給我了天大的特權(quán)——兩天發(fā)我一包兩塊錢的煙,每天給我一袋五毛錢的方便面,可以自己擁有香皂牙膏等日用品,這一下我成了眾人巴結(jié)的對象,都指望我心情好的時候賞個煙屁股過過癮,只有曹哥依然對我不感冒,充滿了敵視。后來的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他就間接死在了我的手上。 日子一天天如死水般過去,每天就是放茅、放風、吃飯、打坐、打人和自己搞點苦中作樂的小節(jié)目,我漸漸地適應(yīng)了這種生活,不再是那么無所適從,但是我對自己的案子依然很焦急,可它依然是毫無消息,最終,我徹底病倒了。 已經(jīng)四五天了,我不吃不喝,所里看似還以為,我和許多人一樣,在上演“絕食”的節(jié)目,故而前三天根本就不管我,只是偶爾記起了,在巡視的時候拉開風門看一眼,然后問一句:“還活著嗎?嗯!活著就好。”說完就關(guān)上風門就走了。我仍要盤在床上——沒有人同情我,看守所是個無情的地方,同時又是個濫情的地方,因為這里充斥著對同類冷血、殘酷、變態(tài)的摧殘。也隨處可見悔恨的淚水,對前途無望的嗟嘆,還有人生傷懷的感悟。大家如果有愛,也都給了自己,甚至很多人連自己都在折磨。怎么還會有人關(guān)心我呢? 一直到了第六天,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開始高燒不退,無論曹哥怎樣呵斥,再也不能保持清醒的時候,李哥才有些在意了。畢竟,誰都怕人死在自己手里,但當時的他,恐怕再怎么都不會想到,命中注定他會在看守所背上一條人命…… 那天好像是老周值班,反正我昏迷中也記不清了,李哥向他匯報后沒有一會兒,我就被轉(zhuǎn)進了醫(yī)務(wù)室。那位給我入所檢查的女大夫,也就是女號的孫管教,恐怕是擔心花錢吧,并沒有把我?guī)У结t(yī)院,而是給我掛上吊瓶后,就將我送到了勞動號,并安排了兩個人為我輪流用涼水擦拭身體。也是我身體底子好,在兩天之后,我才慢慢地退了燒。 那一個星期是怎么過來的,我現(xiàn)在再也想不起,只是依稀記得,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里好像母親就守在我的身邊,為我輕輕擦去額頭的汗珠;夢里好像還奇怪的出現(xiàn)了陳怡那巧笑倩兮的眼睛,更恐怖的是夢里我好像還提前預見了以后生活中出現(xiàn)的很多場景,包括那倒在曹哥、李哥腳下又被他們活活剁開的劉三軍的尸體。這些奇怪的夢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一次又一次的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催使著我去回憶那已不愿回憶的回憶。 大病漸愈的我,還是有些虛弱,孫大夫讓我每天到前面的院子打吊瓶,但明確告訴我,這個費用是要給我從家里送來的錢里扣除的,任人宰割的我怎敢計較,只有點頭答應(yīng)。 剛開始,我想要自己花錢,用個一兩天就算了。誰知,這個吊瓶一打就是十天!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十天恐怕是我在看守所最快樂的十天了,因為我?guī)缀跆焯旌完愨谝黄穑?/br> 那天早上,我剛剛掛上吊瓶,女號就放風了,她們放風就在前院,警察的眼皮底下。一時間那個鶯鶯燕燕呀!這對于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怎么見過女人的我來說,不啻于是一種強烈的刺激。因為天熱,加之看守所的女犯人不怎么避人,所以都穿的比較隨意,故而我是大飽眼福,眼都花了。 看得正美呢,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我已經(jīng)不知想了多少遍的聲音:“愜意得很呀!怎么樣,好看嗎?” 我扭頭一看,這不是陳怡是誰?只見她穿著白色的小方格襯衣,下身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包裹著姣好的身材,落在清晨的朝陽的光芒中,說不出的清新可愛。她偏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嘴角透著一絲頑皮。 我一下來了精神,好像身體也不那么虛弱了,其他人在我眼中都成了無物,我向前扯了扯椅子,卻一不小心帶翻了吊瓶架子,引得眾人紛紛朝這邊觀望。 “哈哈哈!”陳怡被我這副樣子逗得前仰后合,一邊笑一邊幫我扶起了架子說:“你看你,好好呆著別動。”說著拿起掉落的針頭,找準了血管一下扎了進去。 我大窘,唯有傻傻地坐著,任她擺布。聞著她身上傳來的香味,我?guī)缀蹩梢月犚娮约盒奶穆曇簦柕墓廨x灑在她臉上,給面頰上的小絨毛生動的鍍上了一層金色,令她的臉離我顯得是那么近,近的伸手可觸。 “哎!我說,你到底懂不懂呀?你也不說給我先消個毒,就這樣扎了?!被剡^神來的我打趣著她。 “不用,你比細菌厲害多了,細菌一到你身體,就全被毒死了!”陳怡笑嘻嘻地說。 “我有那么壞嗎?我可是五好青年!”我繼續(xù)跟她開著玩笑。 “知道,看守所的五好青年?!彼嬷煨Φ?。 “好了,不跟你說了,今天星期一,現(xiàn)在警察都在,等會兒要罵了!”陳怡說著又幫我調(diào)了調(diào)吊瓶的流速,轉(zhuǎn)身欲走。 “那……我明天還見得到你嗎?”我遲疑了一下,鼓起勇氣問。但終歸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有些發(fā)燙。 陳怡聽了我的話,止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我,想了一下笑著說:“我又不是明天就放了,還能到哪去?不過——”她眨了眨眼睛又說:“明天你要不打吊瓶了,肯定就見不到我了!”說完道了聲再見,哼著歌走了。只留下一陣香味兒飄蕩在我周圍。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我想了想,把吊瓶流速開到了最大,拔出了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