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的影子從他身旁晃過, 但最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洛爾抬頭, 審判天使已經(jīng)在等著他。

    路迦道：“該回天堂了?！?/br>
    洛爾仿若未聞，反而問道：“你聽到神的聲音了嗎？”

    路迦回道：“神在天堂?！?/br>
    言下之意已經(jīng)表明, 他沒有聽到神的聲音。

    洛爾聞言, 怔了怔。

    果然, 最后一點也被證實了。

    洛爾忽然彎腰笑了起來，可眼中竟隱隱悲傷。

    他忽然抬手，純白的光芒宛如圣堂重臨, 也化作一柄巨大的光劍，與路迦手上的那把別無二致，“起源，終焉, 不知誰勝一籌?！?/br>
    洛爾是神創(chuàng)造出的第一位天使，路迦則是最后一位。

    一個是開始，一個是終結(jié)。

    他們都受到神靈的偏愛, 本就擁有同樣強大的力量。

    路迦皺了皺眉，不是因為忌憚，而是因為他看到洛爾喚醒光劍后，身形越來越淡了, 淡的幾乎與光同化，即將消失一般。

    洛爾卻渾不在意，甚至搶先動手了。

    雙劍交鋒，光幕籠罩天地，橫跨千萬里長空。

    與此同時，太陽落下，夜幕交替，群星亮起。

    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審判天使極為專注，眼中什么也沒有，六雙羽翼伸展，劍光映著他冷漠果決的模樣，仿佛連時間也要一起凍結(jié)。

    洛爾看了看，無聲一嘆，撤去了力量，身前的光劍一寸寸消散，他神色平靜，平靜地等著那把勢不可擋的審判之劍穿透他的身體。

    路迦雙眼睜大。

    太快了，快得來不及思考。

    劍光劃傷了洛爾的脖頸，眼見就要刺穿他的心臟，路迦倏地偏移角度，擲出劍，張開雙臂抱著洛爾摔倒在地。

    “你在自尋死路！”路迦怒極，渾身都像被光焰點燃，低頭看著身下的洛爾，恨不得掐死對方：“神命我?guī)慊厝ィ皇菤⑺滥?！?/br>
    計劃中的最后一環(huán)出了差錯，洛爾懵了懵，目光頗為詭異地盯著路迦。

    據(jù)說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審判天使不會因任何事物而動搖，怎么連劍都扔了？

    路迦按著他：“說話！”

    洛爾踹他一腳，“該反省的是你！先前斬我羽翼的狠勁去哪兒了？”

    路迦聞言沉默下來，死死望著他。

    洛爾微愣，此刻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并非什么都沒有，路迦的眼里……有光。

    純白的羽翼在風(fēng)中飛舞，漸漸地，漸漸地，一片白羽染上了夜的暗色。

    這是墮落的前兆！

    洛爾終于動容了，冷斥道：“審判天使，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是光之天使?！甭峰确路鸩磺宄约旱淖兓?，冷靜如初，一字一句卻像發(fā)了狠，出口都帶著血氣：“你是光?！?/br>
    天堂的無數(shù)年月，他看著光之天使一步步走來，始終是不染塵埃高不可攀的模樣。

    光之天使所在，永遠不會有黑夜。

    那應(yīng)是世間最干凈的存在。

    但突然有一天，那道光離開天堂，墜入了下界，染上了塵埃。

    其實無需神的命令，完全醒來的那一刻，路迦就在想，他要抓住光，重新帶回來，不惜一切。

    他可以撕裂光的羽翼，但不能讓光芒消失。

    “你……”洛爾不可思議，喃喃道，“你眼中的光，不是神，是我？”

    一片羽翼，兩片，三片……漸漸化為漆黑的夜色。

    眼中的一切情緒都轉(zhuǎn)變成了行動，漆黑的羽翼包裹住他們，擋住外面的一切，路迦俯身吻上了洛爾的嘴唇。

    冰冷的，guntang的，不知是誰在感染誰。

    “你停下，路迦，你不能成為墮天使！”洛爾的身體在他氣息的纏繞下，慢慢恢復(fù)實體，他有些急迫地阻攔。

    路迦道：“遲了?！?/br>
    從洛爾想要自毀的那一刻，或者說，從他懵懂的意識初次見到光之天使時，他就往這條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

    “……我不是在尋死！”迫于無奈，洛爾擋住他的手，低聲快速地道：“如你所言，我是光之天使，誕生之時便是時間的光源，我只是……想借你的力量化為最初的模樣?！?/br>
    “你在騙我，”路迦動作微頓，道：“只要你想，神便可以做到?！?/br>
    洛爾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抬高聲音道：“這世間早就沒有神了！路迦，創(chuàng)世紀(jì)后，神不是陷入長眠，而是消失了。重新蘇醒的，不過是被遺留下的一道神念！”

    夜色停止了漫延。

    沉寂得令人害怕。

    路迦盯著他，仿佛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仍舊冰冷漠然，“神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