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點點頭：“所以你可千萬別告訴他，要是將他氣死了，斬月閣又該找我麻煩了?！?/br>
    “師父……”

    “逗你呢。”沈棠擺擺手，正色道，“莫云，我來找你，是有一事詢問。你老實告訴我，落霞城與昭玄山莊究竟是何關(guān)系？”

    莫云頓了頓，沒有答話。沈棠又道：“今日見那秦莊主見你的態(tài)度，你們應(yīng)當(dāng)十分熟識。昭玄山莊在這塞北站穩(wěn)腳跟，怕是與落霞城暗中的推波助瀾，也脫不了干系，我說得對么？”

    “……是?！?/br>
    莫云欲言又止，沈棠也不著急，在他身邊坐下，拿起桌面上的酒看了一眼：“喲，這酒不錯，以前我還在落霞城時便愛這酒。來來來，坐下和師父我喝兩杯?！?/br>
    莫云連忙取了個干凈的杯子替沈棠斟滿酒。沈棠把玩著青瓷酒杯，視線往下，恰好落在莫云腰間的翎羽上。沈棠笑道：“落霞城的入室弟子，祁承軒定是十分器重你?！?/br>
    先前他們倉促會面，莫云并未佩戴落霞城的入室弟子翎羽，而今日他乃是代表落霞城前來，象征身份的翎羽自然必不可少。

    莫云的臉色有些不自在，低聲道：“城主大人……對我極好。”

    當(dāng)初他得到沈棠贈與的心法秘籍，來到落霞城，果真順利進(jìn)入門派，甚至還被祁承軒看重，收做關(guān)門弟子。沈棠對他有知遇之恩，但這么多年來，落霞城也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他是最不希望兩邊相爭之人。

    莫云眼眸閃動一下，道：“師父，你與祁城主之間，當(dāng)真不可調(diào)和么？”

    沈棠神色未改，淺嘗一口杯中的酒，淡淡道：“我當(dāng)初離開落霞城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br>
    莫云語塞。他雖然不了解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當(dāng)初沈棠修為被廢，流落楊家村，方才與他相遇。不管究竟有何隱情，祁承軒廢了沈棠修為之事絕對不會有錯，以沈棠的性子，恐怕沒有這么容易放下這些。

    莫云遲疑許久，道：“所以，師父這次重新出山，是為了找落霞城報仇？”

    “報仇？我和落霞城沒有仇?！鄙蛱妮p笑一聲，道，“與我有仇之人，我早殺了?！?/br>
    莫云垂著頭沒有答話，沈棠突然又問：“莫云，落霞城于你而言，是什么？”

    莫云回答：“城主大人悉心教導(dǎo)，師兄弟們相處融洽，落霞城于莫云而言，是家?！?/br>
    “曾經(jīng)，那也是我的家?！鄙蛱淖旖枪雌?，道，“但若有朝一日你發(fā)現(xiàn)，有人毀了你的家，你會如何？”

    莫云突然抬起頭，他的眼中顯露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沈棠坦然與他對視，雙方無言許久。漸漸地，莫云的眼神逐漸堅定，看不見絲毫迷惘。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莫云沉聲道，“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會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保護(hù)我能保護(hù)的所有人?！?/br>
    沈棠凝神看著莫云，眼中露出些許贊許的神色。他道：“記住你今天的話?！?/br>
    “師父……”

    “那把槍是祁承軒給你的？”沈棠突然將目光移到莫云身后的銀白長.槍上。

    莫云愣了愣，不明白沈棠為何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但還是如實回答：“此槍名為朔云，是城主大人派人替我打造的。”

    沈棠笑道：“槍不錯，就是輕了些。那日要不是你這槍太輕，刺出之后稍顯虛浮。最后那招，我不一定躲得過去?！?/br>
    莫云若有所思，沈棠飲完最后一口酒，不由咂咂嘴，嘆息道：“這么多年過去了，酒也好像與記憶中不太一樣了?！彼f完這話，站起身，重新幻化易容，對莫云道：“天就快黑了，趕緊回去，晚上的宴席你也需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br>
    莫云應(yīng)道：“是，師父?！?/br>
    二人這便分開。沈棠回了斬月閣所處的院落休息片刻，待到夜幕落下時，便有下人到后院通知前往宴廳，準(zhǔn)備開宴。

    宴廳的前方搭建起高臺，紅綢鋪地，珠玉點綴，襯得整個山莊金碧輝煌。此刻宴席還未開始，高臺之上，綺羅層層疊疊，裊裊樂聲從中傳來。

    如此窮奢極侈，倒也不負(fù)昭玄山莊秦家的身份。

    秦家本為普通商賈，自從秦昭的親妹嫁入皇室，成了寵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此，整個秦家便一路扶搖而上，乃至今日的地位。

    賓客陸續(xù)進(jìn)入宴廳，彼此寒暄交流，氣氛極為熱烈。沈棠跟在斬月閣弟子隊伍里，進(jìn)入宴廳落座，抬眼便注意到了在宴廳另一端熟悉的身影。

    謝景離一襲白衣，靜靜地坐在原地，與周遭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那雙好看的眉目低垂著，隱去幾分真實的情緒，疏離冷淡，看上去比起平日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謝景離眉宇之間似乎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就連旁邊的江子煥與他說話，他也一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

    不過就算是這樣，這張臉還是好看得有些過分了。

    沈棠看得出神，謝景離那邊也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纖長的睫羽一抬，露出一雙稍顯冷冽的眸子。謝景離抬頭朝斬月閣的方向看來，正好撞入了沈棠的目光。

    兩道目光相接，沈棠正想躲開，心底卻突然浮現(xiàn)一個念頭。

    若他能認(rèn)出來……

    沈棠迎著那目光看過去，不躲不閃，靜靜地與他對視。對方那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接著，眉目很快柔和下來。那眼神中暗藏著的，是幾乎要滿溢而出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