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她在一個用鎖鏈圍住上下六面的球里,鎖鏈的一段被白甲小將抓在掌心之中。白弈擔(dān)憂地看著她。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眉眼,卻跟夢里灑然無所拘束的模樣判若兩人。 蘇源止揉了揉腦袋:“你在擔(dān)心我?” 白弈身形一僵,道:“我,那個,對,就是在擔(dān)心你?!?/br> 金色的眼睛不自在亂轉(zhuǎn),時不時去瞄蘇源止的表情。 有了前世的記憶,蘇源止覺得他的反應(yīng)十分奇妙。她明明不過是個代寫作業(yè)的,這在如今的萬靈學(xué)宮都形成了專門的產(chǎn)業(yè)鏈條,單次兩個下品靈石,包月二十個下品靈石,有質(zhì)量保證且絕不糾纏客戶。 那她到底是怎么得到這只貓的? 難道前世她職業(yè)素養(yǎng)不行,給貓寫作業(yè)的同時順便就把貓給拐跑了? 蘇源止突然就覺得心里怪怪的。 她努力把那種情緒壓下去,問道:“外面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白弈見她問起了外面,也松了口氣,道:“我對人族的地盤不熟,不太清楚?!?/br> 蘇源止道:“你把鎖鏈放開,我看看?!?/br> “不行,你現(xiàn)在不過是元嬰中期,太脆弱了。” 蘇源止剛想反駁元嬰中期已經(jīng)是可以稱為尊者了,忽然反應(yīng)過來:“我元嬰中期了?怎么可能?” “你自己感受一下?” 蘇源止依言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默然無語。 果真是元嬰中期。 白弈小心翼翼道:“我就說你很脆弱,沒錯吧?” 蘇源止:…… 不,這是脆弱的問題嗎?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白弈又道:“要不,你先歇著,等過幾天破劫了再出去看看?” 破劫怎么可能是幾天之內(nèi)就能完成的事情? 蘇源止抬頭,眼神危險:“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弈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難道你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fù)?” “我只記起了我給你代寫作業(yè)的那部分記憶?!?/br> 白弈松了口氣:“那太好了?!彼D(zhuǎn)身變成白團(tuán)子,跳到蘇源止懷里:“我是你的貓,我的毛可以隨便摸?!?/br> 渾圓的眼眸之中寫滿了“快來摸我”幾個字,他生怕蘇源止不上鉤,自動翻倒,露出肚皮。 蘇源止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重,最終她憋不住了,問到:“你前世對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嗎?” 否則沒法解釋堂堂一只神族貓,在她面前卑微成這樣樣子。 學(xué)渣貓死撐著面子:“怎、怎么可能有?我最喜歡你了,怎么敢對你不好?” 蘇源止捋了捋貓尾巴,平生頭一次對貓身上最好戳的地方伸出手,按在上面:“真的?” 學(xué)渣貓喵地一聲哭了出來:“我坦白,但你不能不理我?!?/br> 蘇源止放下貓,冷漠地看著他:“說吧?!?/br> 學(xué)渣貓趕緊貼著鎖鏈,四肢縮緊,捂住肚皮道:“我前世曾經(jīng)迷路過幾百年,錯過了見你的時間?!?/br> 二十歲的蘇源止想象不出等一個人等了幾百年是什么感受,她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跟心虛得不斷縮水的貓團(tuán)子進(jìn)行交流,只好如實道:“這件事,等我日后想起來了再說?!?/br> 學(xué)渣貓感覺自己的刑罰只是從死刑換成了死緩,耳朵折下來貼在腦袋上,整只貓更像是一個球了:“哦。” 蘇源止道:“讓我看看外面是什么情況,假如是在門派里,我如今也能稱得上是位尊者了。” 學(xué)渣貓正要阻攔,便被蘇源止抵住了鼻子:“你在,你肯定不會讓我出事,對吧?” 他下意識點頭:“沒錯,我不會讓你有事的?!?/br> 蘇源止抬起手,用平常拉開窗簾的力道拉開了包裹住他們的鎖鏈球。 凜冽的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風(fēng)中有咸濕的味道,也有山谷之下常年不見天日的水腥味。 是蘇源止熟悉的味道。 她瞇起眼睛,看著下方攔腰截斷的山峰、漂浮著巨鯨骸骨的大海,心中熟悉感與悲涼交替。 她跳出鎖鏈球,落到山峰上,走到原本峰頂?shù)奈恢茫豢吹搅艘蛔顾拇蟮睢?/br> 大殿門口撲著一塊不規(guī)則的木牌,蘇源止撿起木牌,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川”字。 “海納百川。”她輕聲念了出來。 她放下牌匾,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自語道:“我回家了?!?/br> 這片破碎的山海,名為瀚域。 與什么什么山什么什么谷那樣的地名不同,瀚域是“域”,域為隱于天地之間的小世界,通常以一木或者一石為出入口,僅有那里才與外界連接。 瀚域名字里有“瀚”字,代表著這個域遠(yuǎn)比尋常的域更大,出入口難以計數(shù)。蘇源止小的時候,家里常有妖物上門。彼時眠海尊者常常從她糖罐里掏飴糖給妖族,等她快被逗哭了,又趕緊從袖子里摸出更大塊的糖給她。她的母親就坐在一旁笑,偶爾有貓妖過來討生活,還手把手教她擼貓。 那時候大殿上不光有海納百川的牌匾,還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丹修劍修符修皆是仙門子弟”,下聯(lián)是“人族妖族魔族無非天下蒼生”。 她小時候不懂,成天嚷嚷著要學(xué)會所有的法術(shù),成為超越父親的一代尊者,還囔囔著要走遍天下,看遍所謂蒼生。 小孩子的想法十分簡單,以為把所有的飴糖都帶上,就有了走遍天下的盤纏。她的“天下”也并不遙遠(yuǎn),起碼域外山下那個賣零嘴的小鎮(zhèn)就占了大半的“天下”。 那副對聯(lián)是被二師兄喝醉了拆下來燒掉的。 他一邊燒,一邊哭著說世上哪有什么人心系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海納百川,世人所做的無非是扯了一塊遮羞布,從而掩蓋自己所做的事有多骯臟罷了。 蘇源止記得父親曾看著師兄的樣子重重嘆氣,說蘇連云心思太重了,修行難免會艱險一些,搞不好要走上一段歪路。 那時候她剛剛開始修行,躊躇滿志:“我以后一定好好看著二師兄,等我成了尊者大能,一定讓二師兄順順利利的。” 然而,無忌童言,終究擋不住瀚域傾塌。 蘇源止垂眸,思緒放空,只摩挲著手中的“川”字。 作者:—————— 物極必反ing 關(guān)閉鴿子湯(?)模式 開啟知更鳥模式 第55章 只有主角不知道她繼承了個啥 白弈收了鎖鏈跟在她后面,見她陷入思索, 也不敢打擾她, 兀自站在她身后發(fā)呆。 周圍荒蕪破敗的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發(fā)黑的大海仍舊一望無際,倒塌的山石依稀能夠看出昔年奇崛的模樣。 這本該是洞天福地。 若非發(fā)生了大的變故, 蘇源止本該無憂無慮長大,成為名滿天下的符修大能, 接過父親的衣缽,成為一處大域的掌門人。 而非顛沛流離至今, 還連番遭到打擊。 蘇源止收好牌匾, 道:“走吧, 我們?nèi)タ纯词鞘裁慈嗽诟愎??!?/br> “嗯?”白弈詫異,“這一片大域里, 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吧?我修為這么高,都沒感受到其他人的氣息?!?/br> “這是我家?!碧K源止掀起低垂的眼簾, 目光冷冽。 她道:“我知道我家哪里會吸引盜賊, 你跟我來便是了?!?/br> 白弈注意到她嘴唇緊緊抿著, 由于過度用力, 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他皺眉:“你……” 蘇源止回頭看他。 白弈忽然卡殼,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情急之下變回原形,長長的尾巴不安地蕩來蕩去:“路不好走,要不要一只坐騎?” 蘇源止嘆氣:“這是我家啊?!?/br> 白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理由不太對,炸毛,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個, 那個……” 蘇源止翻身坐上虎背:“算我?guī)銇砦壹铱纯窗??!?/br> 白虎松了口氣,暈乎乎往前,被扯住耳朵:“該拐彎了,前面路是斷的?!?/br> 撲的一下,白虎又炸毛了。 正如這一人一虎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進(jìn)的瀚域一樣,外面的人也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忙著祛除怨氣的段無恙和忙著掙學(xué)分的巫族少年正在各忙各的,不知怎的,莫名被甩到了一處半山腰上。 玄天劍門,皓空齋,多年不曾打開的大門被一道劍氣擊碎。劍修躍上屋脊,從遠(yuǎn)方呼嘯而至的風(fēng)卷起了他的花白的胡須和如云廣袖。 坐在門口打盹的小道童嚇了一跳,揉著眼睛仰起頭,又趕緊低頭行禮:“恭迎皓空尊者出關(guān)?!?/br> 再抬頭時,屋頂再無皓空尊者蹤跡。 萬化宗,大殿上,一眾長老對著京城的變故焦頭爛額,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忽然有小道童進(jìn)來,躬身道:“北方分壇傳信,瀚域開了?!?/br> 大殿一下子安靜下來,一位長老愣了半晌之后,開口詢問:“消息可靠否?” “是分壇壇主傳來的?!?/br> 這話像是往一鍋滾油里澆了涼水,整座大殿一下子就炸開了。 主位上,掌門輕咳兩聲,議論聲才慢慢減小。掌門起身,衣袂飛揚:“走吧,畢竟是期盼了那么久的東西。有了《百鬼》,哪里還用得著擔(dān)心不能壓玄天劍門一頭?” 塵世喧囂。 妖族,層層濃霧之中的萬靈谷,學(xué)員們的考試照常進(jìn)行著。 白幕虛望著遠(yuǎn)方,陷入憂傷之中:“等到那位大佬恢復(fù)記憶,我又是神族圈子里輩分最低的那只了?!?/br> 魔尊笑摸虎頭:“現(xiàn)在也是,真的,小白你不用有落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