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林非鹿臉上露出荒謬的神色。 雖然早聽說宋國的皇帝荒yin無道,但她也實在沒想到他能荒謬到這個地步。 她想起剛才在錦云宮奚貴妃說起曾經(jīng)的宋國,士兵驍勇善戰(zhàn),將領精通排兵布陣,大敗大林高祖于淮野,三千人馬斬雍國三萬精兵于淮河。 這樣輝煌的國家如今交到這樣一個昏庸的國君手里,估計離亡國也不遠了。 林非鹿覺得小漂亮實在是有點慘。 不過現(xiàn)在說什么安慰的話也沒用,畢竟人都來這了。她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又看著他臉上的傷問:“剛才來給殿下問診的太醫(yī)是誰?” 宋驚瀾說了一個名字,林非鹿聽都沒聽過,又看了看屋內(nèi)的金瘡藥,瓶口居然都長了一圈霉點,不知是放了多久的過期藥。 看來太醫(yī)院敷衍的態(tài)度跟對自己當初一樣。 她努力打了這么久的副本,當然有所收獲,現(xiàn)在說話做事比當初有底氣多了,裝弱小裝可憐已經(jīng)不是現(xiàn)階段唯一適用的技能,也該適時強硬一下。 囑咐了幾句小漂亮好好養(yǎng)傷,離開翠竹居后,便直奔太醫(yī)院而去。 太醫(yī)院也是一個跟后宮妃嬪不分家的地方,各宮妃嬪都有自己最為信任的太醫(yī),互為一體。林非鹿暫時沒這方面的人脈,平時給她看病的都是嫻妃交代的陳太醫(yī)。 這地方倒是比其他宮殿清靜,當差的各司其職,太醫(yī)們不得傳召,便在自己的小房間里研讀醫(yī)書。 她一直進到院子里才碰見人,忙朝她行禮道:“五公主怎么過來了?可是需要傳召太醫(yī)?” 林非鹿點點頭,奶聲奶氣說:“我要找最擅長治療跌打損傷的太醫(yī)?!?/br> 官員便問:“公主可是受了傷?” 孰料小女孩氣鼓鼓道:“難道我沒有受傷就不可以找這樣的太醫(yī)嗎?” 小萌娃生氣也是可愛的,官員便笑道:“自然可以,公主稍等,下官這就為公主傳召。” 說罷便進去了,沒多會兒就有個年輕太醫(yī)背著藥箱走出來,林非鹿看了他兩眼,覺得有點眼熟。想了想,這不是當初給自己治療風寒的那個太醫(yī)嗎? 難怪那時候嫻妃、大皇子、長公主接連派了太醫(yī)過來重新給她看病,原來太醫(yī)院果然很敷衍啊,居然派了個擅長治傷的太醫(yī)來給自己治風寒。 年輕太醫(yī)朝她行禮:“見過五公主,可是嵐貴人受了傷?” 林非鹿小大人似的:“你跟我來吧?!?/br> 說罷便轉(zhuǎn)身往前走去。 年輕太醫(yī)跟在她身后,走到路口時,小女孩突然偏頭問他:“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年輕太醫(yī)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下官孟扶疾,當不起公主這樣的稱呼?!?/br> 林非鹿莞爾一笑,風吹過劉海,碎發(fā)下一雙眼眸亮晶晶的,“大哥哥你的名字真別致,救死扶傷,治療頑疾,你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大夫!” 孟扶疾道:“公主謬贊,下官不敢當。” 他抬眸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條路好像并不是前往明玥宮的路,正要開口詢問,卻又聽小女孩道:“大哥哥,我以前在醫(yī)書上看過一段話?!?/br> 孟扶疾下意識道:“什么話?” 就聽她說:“凡為醫(yī)者,無論至于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余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并檢點吾身,不為種種墮落害人之敗行,尤不為□□之事。凡余所見所聞,無論有無業(yè)務之牽連,余以為不應泄露者,愿守口如瓶。倘余嚴守上述誓詞,愿神僅僅使余之生命及醫(yī)術,得無上光榮,茍違此誓,天地鬼神共殛之?!?/br> 孟扶疾聽聞此話,頓時心神一震。 他孟家世代行醫(yī),至他這一輩才終于有幸進入太醫(yī)院。孟父常將醫(yī)者父母心掛在嘴邊,對于他進宮其實并不贊成。 孟父說,君王身邊不缺醫(yī)術高超的大夫,倒是這天下蒼生多疾病,更需要他們,所以當初才會給他取名為扶疾。 可年輕人總是希望自己能一展宏圖的,進宮之后父親對自己似乎有些失望,父子倆的關系也不如從前親近。 孟扶疾年紀輕輕,自然比不上宮中資歷深厚的太醫(yī),其實并不得重用,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選的這條路是不是真的錯了。 此刻突聽林非鹿一番話,方覺那正是身為醫(yī)者該有的本心,跟父親當初教導自己的理念不謀而合。 不知是哪位前輩,竟能有如此令人敬仰的觀念和覺悟。 孟扶疾忙問:“不知公主看的是哪本醫(yī)書?可否借下官一閱?” 林非鹿乖巧道:“我回去了找一找,若是能找到,便贈予大哥哥?!彼A苏Q?,歪著頭天真地問:“不過大哥哥,你們醫(yī)者,都像這本書中所說,會遵循這樣的誓言嗎?” 孟扶疾面對小女孩真誠又崇拜的眼神有些汗顏,不過還是誠實回答道:“下官比不上這位醫(yī)德高尚的前輩,但下官會將其視作榜樣,嚴律克己。” 小女孩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左右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四周無人,悄悄朝他招了招手,小聲說:“大哥哥,你趴下來,我偷偷告訴你?!?/br> 孟扶疾對于她的萌態(tài)有些忍俊不禁,依言俯下身去。 小女孩便踮腳趴在他耳邊,用軟乎乎的小氣音悄悄說:“大哥哥,我剛才看見宋國的那位質(zhì)子受了傷,他好可憐的,可是之前的太醫(yī)都沒有好好給他治傷,你可以幫幫他嗎?” 她說完,兩只小手合在一起,軟乎乎說:“拜托拜托。” 孟扶疾剛被她那一番醫(yī)者誓言給震動心神,本就在重新思考人生,此時又見她年齡雖小,心地卻如此善良,頓時當仁不讓道:“自然!醫(yī)者仁心,理應如此!” 小公主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大哥哥,你果然是個很好很好的大夫!” 孟扶疾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不知五公主跟這位質(zhì)子關系親近,走到竹林邊時便道:“公主,下官進去為他醫(yī)治便是,你身份不便,先回去吧。公主大可放心,下官必不負所托。” 林非鹿開心地一點頭,蹦蹦跳跳走了。 孟扶疾這才理了理衣冠,敲響了翠竹居的門。 ………… 第二日林非鹿去太學上課,宋驚瀾請假沒來,不知要在屋內(nèi)養(yǎng)多久的傷,后邊兒林濟文居然還在大聲吹噓昨日自己幾拳將宋國質(zhì)子打趴下的英勇事跡。 林景淵抱著書蹭到前面來,往林非鹿身邊一坐,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戳戳她小揪揪:“小鹿,你怎么啦?” 林非鹿兩只手疊在案桌上,下巴擱在上面趴著,氣呼呼說:“我不喜歡他!” 林景淵往后看了一眼:“你說二哥?他就是這樣的人,咱們不理他就是了?!?/br> 林非鹿噘著嘴,聲音悶悶的:“我們不應該仗勢欺人,這是不對的,我們應該做一個好孩子。” 林景淵想起自己以前欺負宋驚瀾的行為有點心虛,連連點頭:“嗯嗯嗯,要做好孩子!” 小鹿meimei可真是又乖巧又善良又聽話啊,在這仗勢欺人的皇宮仿若一股清流!這么善良的meimei,一定是神仙賜給他的小天使吧qaq 為了逗meimei開心,厭學的林景淵愣是在第一排坐了一上午,陪著林非鹿聽課。 驚訝得太傅連連往這邊看,心道四皇子這是轉(zhuǎn)性了? 來,抽他起來回答問題試試看。 結果林景淵站起來后特別誠懇地跟他說:“我雖然人坐在這,但我的心還在最后一排,太傅您就當看不見我吧?!?/br> 太傅:“…………” 轉(zhuǎn)個屁的性?。?! 上午課程結束,林非鹿收拾好自己的小書包,跟哥哥jiejie們一一禮貌道別。 林念知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傲嬌屬性更嚴重了,林非鹿好幾次跟她打招呼她都假裝沒看見,這次聽到她說“皇長姐再見”,居然很別扭地別過頭去,匆匆揮了下手就跑了。 倒是她沒怎么接觸過的四皇姐林琢玉有些內(nèi)向地回應了她的招呼。 林濟文還在跟平日愛奉承的他的那幾個貴族子弟吹噓自己多厲害,看到林非鹿背著小書包走過來,很是高傲地抬著腦袋,就等她揮著手跟自己說“二皇兄再見”。 他剛剛可都看見了! 結果小姑娘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林濟文有些惱怒,沖著她背影揮了下拳頭,被林廷逮個正著。 林廷雖然沒他高,也沒他壯,但他身為皇長子,母妃又是在宮中勢力十分龐大的阮貴妃,林濟文在他面前還是很規(guī)矩的。 林廷倒還是一派溫馴的模樣,告誡他:“五妹年幼,你不可欺負她?!?/br> 林濟文心想,她欺負我的時候你咋不說,很是不情不愿地點了下頭。 離開太學,林非鹿便回明玥宮去。她現(xiàn)在的生活十分規(guī)律,上午去太學上課,下午去奚貴妃那里練武,傍晚自由行動,有種三點一線的上班打卡感。 正跟松雨說說笑笑走進宮里,突然聽見里面鬧哄哄的,還夾著林瞻遠的哭聲,林非鹿心里直覺不妙,加快步子跑進去,剛到院子里就看見端著一盆熱水的云悠。 看見她回來,云悠哭過的眼眶又是一紅,喊了聲“公主”。 林非鹿問:“怎么了?哥哥怎么了?” 云悠哽咽道:“六殿下無事,是娘娘……” 林非鹿跟著她匆匆走進屋去,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還有位太醫(yī)在問診,蕭嵐臉色慘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臉上還有幾個很顯眼的紅色腫塊。 太醫(yī)正說道:“貴人身上的蜂毒下官已經(jīng)為她清理了,只是貴人落了水,寒氣入體又受驚過重,還需要長久調(diào)理。這是下官開的藥方,快去抓藥來吧?!?/br> 青煙道過謝拿了藥方便往外走,看見林非鹿回來了,眼圈一紅正要說話,林非鹿便道:“先去拿藥吧?!?/br> 青煙點點頭出門去了,林瞻遠趴在床邊哭得不行,林非鹿走過去安撫了半天,讓松雨把他帶出去了,才問云悠:“發(fā)生什么事了?” 云悠抹抹眼淚,這才將事情道來。 原來今日上午,蕭嵐接到了梅妃的邀約,邀請她一起去御花園踏青賞花。蕭嵐雖然知道來者不善,但對方是妃她是貴人,宮中位份森嚴,她不能拒絕,只能赴約。 梅妃自從從行宮回來后就沒被林帝翻過牌子,宮中一度傳言她失了寵。但畢竟位份在,平日形象良好,對待身邊的妃嬪們也不錯,倒是沒人落井下石。 這次踏青賞花,她還邀了好幾個妃嬪。多年未見,梅妃早已不比當年,見著她卻還是拉著她的手親切地喊“jiejie”。 蕭嵐一想到當年下藥之人多半是她,心中就是一陣惡寒,整個過程都不敢放松警惕,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卻不想還是遭了道。 經(jīng)過一片花林時,不知是哪里來的一群蜜蜂飛了出來,密密麻麻地便往她身上撲來。這群蜜蜂誰都不蟄,單追著她一個人咬,蕭嵐驚慌失措四下奔逃,蜜蜂緊追不舍,最后是她跳入了前邊的湖中,溺在水里,才終于逃過一劫。 雖是春日,湖水卻依舊冰涼,她受了驚,又在水中溺了太久,被救上來時便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 林非鹿聽云悠一邊哭一邊說完,氣得太陽xue突突地跳。 太醫(yī)此時已經(jīng)離開,她沉聲問云悠:“賞花的時候,可有什么異樣?為何蜜蜂只追著我母妃?” 云悠啜泣道:“當時不知,現(xiàn)在回想是有些奇怪,奴婢陪著娘娘去的時候,聞到其他人身上都有一股艾草熏過的味道。當時奴婢還以為是因為春季到來,用艾草熏衣驅(qū)蚊,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因為蜜蜂不喜艾草味?!?/br> 林非鹿冷靜聽完,想了想,又問:“母妃去賞花穿的那件衣服在哪里?” 云悠道:“奴婢給娘娘換了下來,就在外頭盆子里,還沒來得及洗?!?/br> 林非鹿讓她帶路,走過去之后拿起濕透的衣裙聞了聞,哪怕被湖水泡過,也難掩衣服上的一股花粉香味。 云悠也聞了聞,大驚道:“這香味很陌生,不是娘娘常用的香!” 林非鹿已然知曉,看來是梅妃趁蕭嵐不備,往她身上撒了吸引蜜蜂的花粉,才引得蜜蜂只追她一人。若是蕭嵐不跳入水中,估計會被蟄到毀容。 這女人,實在是太毒了。 云悠氣憤道:“公主!我們?nèi)フ一屎竽锬锴髠€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