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哎,后宮這些嬪妃,都還是太嫩了。 林非鹿在這胡思亂想神游天際,倒沒覺得難捱。這些古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走兩步都要喘,身體素質(zhì)實在是差,雪地罰站對于她們而言就算是重罰了。 但林非鹿自打來了就沒停過運動,最近還拉著蕭嵐在練瑜伽,小公主病弱的底子早就被她給增強不少,除了有點冷,其他倒也沒什么。 但在別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林念知身邊從小貼身伺候的宮女,就是上次送雪狐皮去織錦坊給林非鹿做衣服的那個,喚作抱柚的,在廊下看著都快變成小雪人的五公主,心里快急死了。 她知道主子跟五公主關系好,等主子午睡起來看見這光景,指不定多難受生氣呢。 她一直瞅著正屋的動靜,看到惠妃身邊的大宮女輕手輕腳掩門出來,猜測惠妃應該是睡下了,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回到林念知的房間,掀開紗簾叫醒了她。 林念知有起床氣,又半途被叫醒,睜眼就想發(fā)火。抱柚趕緊跪下,壓低聲音道:“公主,五公主半個時辰前來找你,惠妃娘娘讓她在院子里候著,已經(jīng)站了許久了。外面雪大,五公主還站著……” 林念知瞌睡頓時沒了,翻身坐起來讓她拿衣服來:“你怎么不早叫我!” 抱柚低聲道:“惠妃娘娘剛歇下……” 林念知知道母妃為何厭惡小五,但她覺得這事兒跟小五有什么關系啊,小五是因為跟林景淵玩得好,才得了嫻妃一份關照。母妃由此遷怒,不是不講理嗎? 那要照這么看,嫻妃豈不是也要因為小五與自己交好,遷怒小五? 小五左右不是人,真是可憐??!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吩咐抱柚:“去叫小五進來!說我醒了!” 抱柚趕緊去了。 很快就把林非鹿領了進來。 她在外面已經(jīng)抖過身上的落雪,但斗篷毛茸茸的,總還沾著碎雪,一進屋溫度變暖,瞬間融成水珠,凝在她身上,一滴一滴往下滴。 林念知看見小五嘴唇都凍紫了,趕緊伸手去拉她到爐邊烤火。她袖口里那個手爐也變得冰涼,林念知又氣又心疼,讓抱柚去把手爐換新碳,又兇林非鹿:“母妃讓你站著你就站著,你不知道走???我睡了你就下次再來啊,或者讓你身邊的宮女傳個信,這么冷的天,也不怕凍傻了!” 林非鹿抿著唇,傻乎乎地朝她笑。 另一個宮女倒了熱茶過來,她捧著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全喝了,林念知不停地說:“慢點喝!還有!你慢點別嗆著!” 喝了好幾杯熱茶,又烤了火,身子才漸漸回暖,林非鹿從懷里摸出一個淡粉色的小盒子,乖乖地遞給她:“皇長姐,這個給你。” 林念知好奇地接過來:“什么東西?胭脂?”她擰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淡白色的膏體,又香又軟,拿到鼻尖嗅了嗅,“好香啊?!?/br> 林非鹿說:“這是護手霜,涂抹在手上可以保護雙手?!彼沽讼马?,有點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我自己做的?!?/br> 林念知已經(jīng)挖了一坨拍在手背上涂抹起來,涂完之后,雙手果然滑嫩了不少。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又香又軟的東西。 她看了看護手霜,又看了看小五,心情一時十分復雜,頓了頓才問:“你就是來給我送這個的?” 小五抿著唇笑:“對呀?!?/br> 林念知感動壞了。把她拉過來,替她拍了拍揪揪上凝著的水珠,佯怒道:“下次讓你宮女送就是了,哪要你親自跑一趟?!?/br> 林非鹿小聲說:“那我還想看看皇長姐嘛。” 林念知臉都紅了。 兩人又在屋內(nèi)說了會兒話,林念知擔心母妃醒來又要為難小五,就讓抱柚送她回去了。 果然,惠妃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詢問林非鹿的情況,宮女如實稟告,惠妃想著女兒平時這個點才會醒,怎么今天提前醒來了? 她梳洗好去女兒的房間,見她坐在榻上把玩一個胭脂盒子,詢問道:“那是什么?” 林念知見她過來,順手就把盒子塞進懷里:“沒什么?!?/br> 惠妃:“???” 女兒跟自己從來沒有秘密的,這是她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她們母女一條心,怎么現(xiàn)在還睜著眼說瞎話呢?! 惠妃生氣道:“是不是那個小賤人送你的東西?” 林念知不悅地皺了下眉:“母妃,小五好歹也是公主,是父皇的女兒,你這么說她,若是被旁人聽到,恐會落人口實?!?/br> 惠妃氣笑了:“你這是在為了那個小賤人責備你母妃?” 林念知認真地看著她:“我是在關心母妃。小五還是小孩子,她跟宮里的這些是非恩怨都無關,希望母妃以后不要再為難她了。” 惠妃氣得話都不想跟她說,轉(zhuǎn)頭就走了。 林念知默默嘆了聲氣,覺得自己好難。 …… 自那日落雪之后,京城的天氣就再也沒放晴過。大雪覆蓋了這座王城,年關也越來越近。 每年年底,皇后都會在后宮舉辦終年宴,算是對這一年的總結。蕭嵐往年是沒有受邀的,畢竟宮中妃嬪多,那些不受寵的妃子就跟隱形人一樣,沒人記得。 但今年不同往日,有嫻妃在,蕭嵐也就被列入了名單?;首庸鱾円惨鱿K年宴,蕭嵐自然是要帶上林非鹿一起。 這應該算是林非鹿出生后,第一次參加宮內(nèi)的宴會,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當然不能馬虎。嫻妃送了不少新緞子新首飾到明玥宮,讓蕭嵐好生準備。 各個宮里都熱熱鬧鬧地為終年宴做準備,只有靜嬪的昭陽宮顯得有些蕭條。 因為鬧過邪祟的事,來昭陽宮的人本來就少,后來林熙又被大皇子責罰禁足,大家更不愿因為她得罪大皇子阮貴妃,更是繞道走了。 整個昭陽宮在大雪中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冬日天黑得早,傍晚時分,黑暗就與碎雪一起降了下來。昭陽宮里燈光忽明忽暗,時而傳出低語的人聲。沒有人發(fā)現(xiàn),幽靜冰冷的房檐上,有個人影抱劍斜立。 直到夜色完全籠罩王宮,那人影才不緊不慢,比漫空飛舞的雪花還要輕,一點聲音也沒有飄了下去。 翠竹居內(nèi),天冬掌了燈去燒熱水,準備服侍殿下洗漱。 影子從院墻飄進來的時候,就從他頭頂經(jīng)過,天冬一點察覺都沒有。直到影子進了屋,還在屋內(nèi)看書的宋驚瀾才意有所感抬頭看來。 一看,臉上真心實意地露出一個笑來:“紀叔,你回來了?!?/br> 抱劍而立的男人面無表情,冷冰冰扔出一句話來:“昭陽宮?!?/br> 宋驚瀾笑道:“紀叔一回來就幫我聽墻角去了?” 男子高冷的神情終于有點崩,溢出一絲別扭的神情。 第21章 【21】 紀涼是宋驚瀾舅舅容珩的好友,天下第一劍客。 當年宋驚瀾被選做質(zhì)子送往大林朝,容家滿門擔憂的都是容家前程福蔭,只有容珩一人擔心外甥的安危。 于是一步一禮,親拜蒼松山,請紀涼出關保護宋驚瀾。 說是好友,其實兩人的交情并不深厚。不過是紀涼年輕時曾遭人暗算,被容珩搭救。劍客重義,欠了容珩一條命,是無論如何也要還的。 自五年前出關下山,便一直暗中跟在宋驚瀾身邊保護他。 雖是大林皇宮,但他的武功造詣早已臻化境,天底下沒幾人是其對手,在王城出入如入無人之境。要不是前幾年宋驚瀾被人加害掉入深井,紀涼不得不現(xiàn)身相救,恐怕連宋驚瀾都不會察覺他的存在。 不過自打那日之后,宋驚瀾就開始隨他習武。 紀涼沒有收徒的打算,但見他天賦驚人,平時也愿意在夜里現(xiàn)身指點一二。現(xiàn)身的次數(shù)多了,宋驚瀾對他的稱呼就從一開始的“紀大俠”變成了“紀先生”,后來又變成了“紀叔”,紀涼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他一生習武,猶如劍癡,無妻無子,宋驚瀾這么喊他,他心里其實還挺高興的。 所以后來宋驚瀾若無其事拜托他在這宮中四處偷聽墻角,作為天下譽贊一代劍客的紀涼,好像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甚至還養(yǎng)成了習慣? 前月是師父的祭日,他回蒼松山拜祭,離開兩月至今才回來,一回來就自覺去昭陽宮聽墻角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天冬把熱水燒上,進屋看到墻邊有個人影還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頓時驚喜道:“紀先生,你回來啦?” 殿下剛來大林朝那兩年,幾次危在旦夕都化險為夷,后來才知道是這位紀先生暗中相助。有紀先生在,他才覺得安心,紀先生不在這兩月,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提心吊膽。 紀涼略一點頭,臉上神情冷冷的,襯著懷里那把寒劍,格外的不近人情。 但天冬知道紀先生就是外冷心熱,也不在意,傻乎乎笑了會兒,又跑出去給紀先生煮熱茶。回來的時候正聽到自己殿下問:“紀叔聽到昭陽宮何事?” 因為三公主林熙總是找宋驚瀾的麻煩,昭陽宮在紀涼眼里也是重點觀察對象。 天冬立刻豎起耳朵,神情嚴肅,卻聽紀涼道:“與你無關?!?/br> 林熙是有一段時間沒來找殿下麻煩了,既然與殿下無關,那也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宋驚瀾卻凝了下眉,不知想到什么,問紀涼:“是明玥宮?” 紀涼有點驚訝,但他驚訝的神情也很淡,不是熟悉他的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有變化,“是。” 天冬訝然道:“五公主?她們要對付五公主?” 紀涼看了他一眼:“五公主?” 天冬熱情道:“紀先生你不知道,你走的這兩月,又有位公主看上了我家殿下!” 紀涼:“?” 宋驚瀾:“?” 天冬猶然不知,繼續(xù)熱情解釋:“這位五公主跟三公主不一樣,人是極好的,你看這屋內(nèi)燒的銀碳就是她送來的。她還給我們殿下送了點心和護手霜,對了紀先生,你不知道護手霜是什么吧,就是……” 宋驚瀾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天冬。” 天冬這才閉嘴。 宋驚瀾才又轉(zhuǎn)頭看著紀涼溫聲問:“紀叔,她們打算做什么?” 紀涼臉上沒什么表情,一五一十把聽來的話都轉(zhuǎn)述了一遍。 宋驚瀾神情還是淺淺的,天冬卻是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等紀涼說完,忍不住罵道:“這也太惡毒了吧?!” 宋驚瀾若有所思,紀涼看了他一會兒,問:“你要幫她?” 宋驚瀾沒說話,只很淺的笑了下,紀涼搖頭:“這不像你?!?/br> 宋驚瀾俯身拿起火鉗,夾了夾爐里的銀碳,讓它燃得更旺一些。弄完了,他伸手在碳爐上空烤了烤。手上干裂的口子已經(jīng)愈合了不少,被火爐烤著時,融散出淡淡的白梅清香。 他抬頭笑問:“紀叔,暖和嗎?” 紀涼點點頭。